”悟空,即日起,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走吧。“
大漠之上,黄沙漫天,玄奘的衣襟随风高高扬起。他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对跪在面前的孙悟空说道。
“师父!师父!徒儿究竟做错何事?让你如此决绝!”悟空猛然抬头,眉心紧锁,满眼焦灼,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必多言。”玄奘面无神情,转身往大漠前方走去,白龙马轻轻吁上一声,似与悟空告别,也低头随着玄奘而去。
“师父!”孙悟空不甘心的一步窜上前去,紧紧抓住玄奘的衣角。
玄奘轻叹一口气,他深知悟空脾性,从不善罢甘休,若要他放手,唯有念得紧箍咒。
咒声响起,悟空即刻头痛欲裂,心神俱乱,生不如死,纵然他心中有千百种不愿,但拽着玄奘的手却是越来越松,直到最后双手抱头,在地上来回翻滚,咬牙看着玄奘渐行渐远。
他怎么也不明白,昨日还一如往常的玄奘为何今日无缘无故要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风起云涌,黄浪滚滚,玄奘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漠之中。
老和尚禅坐树下。
5~6岁小和尚蹑手蹑脚的靠近,他僧袍有些大,卷起的袖口和裤腿有些乱了,大抵不会是个安分的孩童。
果然,小和尚一把攥住老和尚雪白的长须。
老和尚痛呼一声睁开了眼,满脸慈爱的看着跌坐在怀中的小儿:“江流儿呀。”
“师傅,你在坐禅嘛?”
老和尚摇头,“在做梦。”
“做梦是什么?”
“梦是凡心。做梦就是问心。”
“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佛说法时,祥云四起,地涌金莲。
佛闭口时,异象皆消,天地同寂。
醒来的金蝉,目光灼灼的看着佛祖,一脸的兴奋:“世尊,我做了个梦!”,浑然没有在意看着自己的漫天菩萨、诸天、金刚、阿罗汉。
菩萨恍若未闻,诸天惊疑,金刚怒目,阿罗汉私语。
“汝凡心未尽,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贬汝真灵,重修秉持。”佛大手一翻,当头扣下。
五行山压下,那猴儿只剩一个脑袋留在外头,毫毛一根根炸起,头上血管凸显,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现出獠牙大声吼着:“我不服!”
猴儿面目狰狞,满是愤怒和不甘。
“阿弥陀佛。”玄奘轻呼一声佛号。天竺越近,梦越发多了,梦里有他,有金蝉,还有猴儿,原先梦里只有过去,而如今。
昨夜的梦中,猴儿跪在世尊面前,任世尊取下头上金箍,抚着额顶毛发,双目平静宛如一滩死水,“汝归于释教,炼魔降怪有功,全终全始,加升大职正果,为斗战胜佛。”
普度众生,普度众生。便是将众生度尽,都成了佛,皆成了空,从此世间再无“我”么。
玄奘捞起一把黄沙,看着滚烫的沙子自掌心滑落,“不嗔不怒,不争不辩,不贪不坏,不急不躁,又与汝何异。”
“阿弥陀佛。”,玄奘站起身子,一路向西。
九九八十一难,仍未走完。
自己若再遇见妖魔,又会如何?
玄奘反复念着佛号。白日漫长,总伴随着滚滚黄沙。如果悟空回来相救,一切终究还是跳不出轮回。
他颂起不动明王咒,如果说修行真的能破除一切魔障,他这一路,又为什么一直仰仗着那一根铁棒?明明这铁棒,最是身外之物。
他叹了口气,结手印而坐,但元神守一之时,合眼依稀竟见那猢狲一路打将过来,打得天崩地裂,诸鬼逃窜,最后撇开金箍棒,嘶声嚎啕:“师父!师父!我连你一世,都护不得!”
玄奘睁开眼。幻象消失了。他垂首看远处被黄沙掩埋的地平线,似乎平静的戈壁之上,已起了异响。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明明已然顿悟成佛之法,却无法静寂。玄奘喟然叹息,盘膝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开始结大手印法。
诸法无我,诸法无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悟空要伤心,也是一时之事。此时不走,便再也走不脱了。要逼凡心未死之人成佛,才是大业障。
往东走,一步一个脚印。
没有使那筋斗云的法儿,只因这一路走来还真有些不习惯飞了
更不习惯的是少了个秃驴在自己耳边猢狲长猴子短,色啊空啊自在菠萝什么的
想到此处,行者先是悚然,随后暗自恼怒,那泼秃不识好歹,自己怎还离不得他了?
自己为他取经,献了多少殷勤劳苦,岂料他不念半点情谊,说翻脸便翻脸,真是…真是…
行者一个人在心里“真是”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这天王玉帝都识得我,九曜星官尚惧我,三界五司,十方诸宰都要让我个情面,怎就这和尚如此轻我贱我?不行,我非要回去与他辩个明白!
念至此,行者抓耳挠腮了一阵,一个筋斗云上天,转瞬间径转西路,寻唐僧去了。
可顺路往前,只见的龙马驻在原地,行李担在马身,却不见和尚影子。
行者慌了,一把抓住龙马顶鬃,问道;师父呢?!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玄奘缓缓睁开双眼,轻叹一声“悟空你终是不懂!”一切本是自己的劫数,正所谓命数,岂非你一个小小的猴头可以改变,那所有的苦难,你所有的艰辛只是在渡你自己的劫。只是你看不出罢了,保护我也只是给你一个相信自己的幌子。
十世修行,珈蓝护体,金蝉子转世,这一切的一切又岂用你来保护,当初的你是一个自我横行,独立天地的先行者,不尊规则,不从命运,秩序瞬间被你打破,如此下去天下岂不大乱,纵使将你压于山下五百年你也不曾改变,终是无奈,佛祖才出此策,将我降于凡间,用师徒之情,人间大义将你束缚,普渡了你也就是普渡了众生。并非所有人都可以无视规则,并非所有生命都可以突破命运,接受命运也是人间一种理性的妥协,而你的出现却让这种妥协瞬间有了破烂之势。
一切皆是幻象,是迷惑你的楚门世界。纵然这是为师的命数和责任,为师也不愿看到你从一单纯,勇敢虽然鲁莽却直率的热血激流变成温吞吞毫无活力的世俗主义者,毕竟为师也是从那走过来的。纵有不坏之体长生之命又能如何?只希望为师屡次故意被妖怪打劫可以让你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
玄奘轻轻叹了一口气,
世界若非如我愿,何不大闹天地间。
平天大圣嘴里念着“世界若非如我意,何不大闹天地间”,抬头望着对面的金蝉子。
“大师,希望我们这次能够使老七,摆脱桎梏”
“命中注定,谈何容易。若不是当初贫僧转世之前留下这一丝神念,恐怕此行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西方那位不是那么容易欺瞒的,瞒人先瞒己,贫僧这转世之苦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大师,我始终不明白,您一佛徒为何会帮我们”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西方那位,或许除了境界,早已不堪为佛,我佛家真经已经成为了洗脑真经了,我佛家要的不是奴隶,而是佛家弟子,真正的佛家弟子”
“大师,那个‘你’……”
这时候,从外面来了个猕猴,说“大哥,大师,计划目前很完美。老七已经上钩,去花果山找假猴王去了”
“牛魔王,我那转世,就留他一命吧,猕猴王,接下来就靠你了”金蝉子说道
“大师,我们七兄弟,情同手足,不可不救。”
开始吧,逆佛改命
“你是谁”
“吾乃齐天大圣,你是谁”
“放屁,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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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佛亦不佛 仙亦不仙
唯有本心 方存仙佛
地藏王菩萨,观音菩萨,都不辨明我与这妖孽孰真孰假。直闹到了如来那里,才辨明真假。俺毫不留情,一棒将那妖孽打死。刚欲转身离去,忽听如来开口:“悟空,我欲予汝一情,事成之后我定会除去你头上金箍,你看如何呀?”
“如来,你休要拿俺老孙寻开心,你拿出当年镇压我的法力都足以平了这方天地,不去不去!”俺一摆手,拒绝到。
如来依旧是哪个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笑容:“天地之间,唯有你才能平定这番大劫难,罢了罢了,快去寻你师傅去吧。”
来到凡间,便去寻师傅,想这凡夫俗子,若是没了俺老孙,如何到的了西天。
可寻了好久,竟半分人影都没寻到。
“莫不是师傅不等我,取经去了?”但这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天空之中异象吸引。行者做甚考虑,一筋斗便来到天庭。
西方,灵山,极乐。
悟空闻得如来所言,只觉寻了谛听,问了菩萨,到得此时总算正了身份,心中高兴,正待翻个跟头。忽听如来道:“猕猴还不现出原型。”
悟空见到对面那个假货露出诡谲笑容,刚要怒骂,一个大钵盖天而来,悟空一声暴喝,纵身而起,却未能脱,还是被压了下去。
如来正待宣了佛号,了了因果。突然面色有动,一时竟不著一言。未多时,迦叶惊呼一声:“不好,妖魔入了灵山。”
“师父,弟子来了。”玄奘进了大殿。
佛主无言,灵山无等,无量量劫不变颜色,竟有苦气。
“众生辗转,皆因无明。金蝉子,你在我座下已历万万劫数,千苦万难,终可解脱。八十一难,恒河一沙,如我所见,不过刹那。你何以不明,佛法无量,五蕴皆空,方可度一切苦厄。诸法空相,方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佛主不能渡我。”
“你却要渡那猢狲。”
玄奘道一声:“我佛慈悲!”却是无喜无怒,行色皆空。
随玄奘而来的诸多妖圣齐声聒噪起来,灵山欲墨。
佛主宣:“无量。”
一时间,漫天尽呈金光,五色迷尘,万相成空。佛陀散,菩萨幻。众妖魔,诸鬼怪,顿时失了所见,乱了心神,千般法术,万般变化,竟统统不得施展,手中兵刃掉落,浑身豪气成泡影。
空澄迷蒙,有一声开了混沌鸡子。
“不外如是,我闻唯一。”
金光消弭,众生渐有了神志,若大梦初醒,如醍醐灌顶。
正在此时,金钵之下传来一声虚弱猴音:“师父。”
玄奘叹应:“哎!”
有云,如来有情,悟空见弱。金蝉宣法,我佛无量。
“世尊,我不想这世间皆如我佛。”金蝉子缓缓的说出一句话,不悲不喜。
“那依你之见,这芸芸众生应如何?”
“佛,也是芸芸众生的一种,七情六欲,本就是芸芸众生的根本,虽我佛家道是七情六欲是人间苦难的本愿,却没了这七情六欲,人间又怎能是人间。我轮回十次,经历人间生老病死。我才领悟到,七情六欲,断不了。就连世尊您,也没逃出一个欲字。”金蝉子双手合十,徐徐道来。
佛祖笑了,金刚菩萨,百般佛陀都未曾见过佛祖这般模样。笑罢,佛祖问到:“那我,何欲只有啊?”
“想让芸芸众生皆如我佛。”金蝉子依旧不卑不亢,低头念着发号,全然不在乎头顶袭来如来的一掌。
起手,落下,三界皆悲。
一掌,打碎了金鉢,也打碎了金蝉子的神魂,只留一具空荡荡的肉身。
刚刚逃出生天的行者看见了眼前的一切,他悲痛,哀嚎,可金蝉子,已经从三界之中消逝。
“将金蝉子扔下灵山。”佛祖依旧不卑不亢,仿佛只是捏死一只蝼蚁一般。
此时金蝉子只留一丝残念,细声说道:“悟空,为师想再看看你……”
行者不顾前来拦路的诸佛,一棍,两棍……已经记不得。只打的天崩地裂,诸鬼逃窜。一路砍杀来到了金蝉子面前,扔掉金箍棒,抱起师傅,撕声嚎啕:“师傅!师傅!我说好护你前去西天,可就连着一世,都护不得!”
“悟空,不要悲哀,这就是师傅的命。”金蝉子满脸慈爱,抚摸着悟空的脸。
“不要挂念为师,师傅去了。”这是金蝉子在世的最后一句话。
五百年后
一座客栈,说书人对着满座看官侃侃而谈:
“五百年前,只见灵山之上金光四起,那齐天大圣只一棒便打崩了半座灵山。面对漫天神佛毫不惧怕,只打他三天三夜,从此,齐天大圣与灵山,便消失在这三界之间。”
下面看官听的是震惊非常,却无人注意到一个身影慢慢站起,走出客栈,消失在茫茫人海。
那灵山,如今也成为了一堆碎石。其中有一型似眼泪的透明石头,其中孕育着一名男婴。受日经月华,终有一日破石而出,自号金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