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校园里的感情纯洁而美好,却只能是回忆
每次出街或者同学相聚的时候,陆天明总是在夏菲芸的左右边转来转去,似乎永远都不会感觉厌倦无聊,而她老觉得陆天明烦,怎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一起走个路,聊个天呢!大家走在一起,他这样转来转去的,怎么能好好地说句话,安静地聆听别人。
“我说,陆天明,你能不能好好地待在一边,别走来走去的,你这样我怎么能听得到他们说的话呢?”
“有吗?我有走来走去吗?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走来走去了?夏菲芸,你别血口喷人哦。”陆天明每次都会还嘴,从不落下任何一次回击。
“行,你还有理了呢!好吧!那你别跟我走一起哈!”夏菲芸马上走到木菲的旁边去。
陆天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着路,而这次他竟然没有跟过来,也没有走来走去的,就那么安静地跟着大伙一起前进。
夏菲芸还不忘给他做了个鬼脸,以表她的胜利喜悦。
很多年之后,夏菲芸才明白,陆天明对她的好,那是他心底里最温暖的呵护,只是当时的她不明白这微妙的动作里包含了他怎样的柔情罢了。几个好友逛街购物,他永远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每次过马路,他永远是站在车向她这边的那个人,伸出他的手向着车的方向,以示车辆慢行,我们过路;每次吃饭,他总是那个夹清淡肉菜给她的那个人,做得自然而然,却是十足用心,只因他知道她胃不好,出过血,去医院躺过;每次夜归,他总是那个送她回宿舍的人,无论何时,他都不会让她一个人回来,他说他倒霉呗,遇到这么讨厌的夏菲芸。细细想来,他对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好,而这好,却永远都不再属于她的了。人的一辈子,对永远这个词总是会有敬畏的,自知或不自知。翻开记忆,她想,大概这辈子,陆天明对她的好,只能记在心底了。
“陆天明,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在自修室里,夏菲芸一边做着习题,一边问着坐在对面的陆天明。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难道说你有喜欢的男孩子了?要我把把关吗?”他很意外我会这样问他,抬头望着我,眼里有些我无法确定的情绪。
“没有啦!我怎么可能有喜欢的男孩子呢?你看,像我这么牛掰的学霸,谁配得上我呢?对不对?”夏菲芸嬉皮笑脸地对着他说。
“你有没更恶心的呀!”陆天明的表情似乎变得轻松了,说起话来也俏皮。
“宋东林喜欢上木菲了,对她展开了追求。最近送了她好多礼物,总之这样那样的一大堆,关心的用得的吃得的,他能送的都送。只是木菲接受了他的礼物,却没有打算要跟他交往。你说宋东林那样不好了呢?人长得帅,家底殷实,对木菲又是一片痴情,怎么就不接受了呢?”
“夏菲芸,在我们的感情世界里,我们一直都会寻找到这样的四种人:1.我爱的人,她(他)却不爱我 2.她(他)爱我的人,而我却不爱她(他) 3.相爱的人,却没有办法在一起 4.不相爱的人,却在一起。我们害怕的是,在错的时间里遇到对的人,只能一生地遗憾。他们在不在一起,那也是他们的造化吧!” 从来没有想过陆天明竟然会如此认真的对待我说的话。
“错的时间里遇到对的人,只能一生遗憾。也许是的吧!”夏菲芸重复着这句话,心底无限感慨。
在陆天明的眼里,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对她从来没有过多的要求,也没有过多的情分,每件事都是点到即止,但是感情的投入却无微不至。他从不窥探她的感情,也不说多余的话,更多的是观察她的一言一行,照顾着她的情绪。他是怀着怎样的情感来维护他们之间的友情呢?夏菲芸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去揭开这个谜底。
木菲最近的感情状况,让夏菲芸思绪万千。在他们眼里,她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好好学生,没有过多的感情,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更多的只是日常的嬉戏和考研的奋斗。那天在自修室,夏菲芸出奇的安静,目若呆鸡地坐着发愣。她想起了她那可怜的母亲。
那个性情温婉仪容得体的女人,嘴里说着慈悲的话,心里怀着善意的举动,却几乎每晚守着空房过日。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父亲很早就回来吃晚饭,这是她们日常少有的事,而那天父亲还带着一个美丽大方的女子一同出现。记得当时,父亲和妙龄女子坐在客厅聊天,母亲就在厨房里张罗晚餐的事,而夏菲芸也跟随母亲一起准备晚饭。不记得为何,她会出去客厅找父亲,而那出去见到的一幕是夏菲芸一生都会后悔的事情。父亲难得的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手拉着那妙龄女子,有种遗忘已久的温馨。她赶紧折回头去厨房。
“妈,爸和那个女子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嗯,知道的。他们只是有业务上合作的关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呢?”夏菲芸的母亲语气平淡地回答着她的话。
“我觉得他们关系不平常呢!感觉特别地好,但是又说不上怎么样的好。”年少无知的夏菲芸,真的是缺心眼,从来都不会在母亲面前撒谎也不会隐瞒任何事情,总是知无不言的诉说她的疑问。
“你从哪里感觉他们关系不平常了?又是如何觉得特别好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母亲层层善诱地追问着她。
“怎么说呢,我看到哪女子的手搭在爸的手上,似乎在谈着什么,场面挺平静的。”我终究没有把太多信息说出来,感觉哪里不对劲。
“是你看错了,错误的感觉罢了,他们一直都是很要好的合作伙伴关系,要不怎么会来我们家吃饭呢。好了,赶紧准备晚饭吧。”我依然记得母亲那波澜不惊,了无痕迹的表情和语气,似乎这件事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也许她是真的这样认为,父亲和那女子是清白的关系。
那时的夏菲芸,真的是太天真无知了,总以为父母是相爱的。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不会有争吵这回事,更不会有互相厮杀的场面。他们相处得是何等的平静,母亲对父亲的关怀无微不至,日常饮食都照顾着父亲的口味,知冷问暖;父亲对母亲的感情算不上热烈却也温暖,每个时节会为母亲添加新的衣物,色彩柔美,款式得体,穿在母亲身上也大气,也会给她选购适合的护肤品,说不上有多贵只是合适。母亲也是个爱美之人,那时流行刘海喷摩丝,她也会为自己购买来整理头发,弄得整齐有型,从不邋遢。脸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怕熬夜,也不见有黑眼圈出现,每天开始的清晨总是精神饱满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样的女子,我想大概婚姻也是幸福的吧!
父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慢慢的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有时甚至是清晨才回来的。而夏菲芸和母亲的日子过得相当的乏味,甚至有点冷清。有段时间她们的晚饭一直在等父亲回来共聚,每每要时过晚上9点,那时父亲还没有回来的话, 9点半才 可以吃饭。刚开始的时候夏菲芸还可以忍受这样的等待,时间长了,就有点难过。她总是饿着肚子在漫长地等待,母亲没有出声叫她吃饭,直到9点半才会说吃饭了,那时夏菲芸觉得自己好委屈也觉得很没有必要这样没有意义的等下去。只因父亲不再像从前那样准时回来吃饭,何必要这样等下去呢。母亲从不说父亲的坏话,也不说家里的任何问题,只是默默地做着她要做的事情。似乎这世间的所有一切,都与她无关。她要做的就是如何过好每一日。而且她也不准夏菲芸责备父亲,甚至不满都不可以说,她说家和才能万事兴。多么古老的思想,会不会让人窒息呢?
自从父母的这些事情发生之后,夏菲芸变得敏感早熟,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很多事情。最近班里新转来了一个学生,听说曾经降班几年,比她们大三几岁,刚从青少年劳改所出来,继续重新上学学习。很不幸的是,他要和夏菲芸坐一起。老师说,她品学兼优,为人和善,要好好照顾下这位新来的同学。他哪里不懂的,需要帮助的,要认真地帮助他解决这些问题。夏菲芸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还是个被人需要的人,有点老天爷跟她开玩笑的感觉。
原来少年赵远家底殷实,从小在外婆家带,父母早就离异了,还有个姐姐,也在我们同一所学校读过书,而且我还认识他姐姐呢,赵娟。赵远从小缺乏父母之爱,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带着各种陋习跟着社会上的小混混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他最终因跟着别人入屋偷窃,抓去劳改的。这样的孩子,平时在学校就是个小霸王了,抽烟勒索,无所不作。老师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怎么把这么一问题少年搁我旁边呢?这不是害人,还是什么嘛?夏菲芸在心里嘀咕着。那时的夏菲芸也和赵远一样,经历着这些家庭里的问题,可是夏菲芸比他克制有思想多了,早熟沉稳,绝不让自己沉沦。他所不知道的是,夏菲芸也和他一样,出生没几个月也是在外婆家带着,只因父母要闯荡,把她带身边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在后来的好转中才把她接过来。夏菲芸想她和赵远应该都经历了一些相似的事情,或多或少。只是比他更懂得处理这些问题罢了。估计天性使然。
赵远比夏菲芸想象中更适合在这里读书,不是他成绩好,而是他对这里太熟悉了,可以用烂熟来形容。从低年级到高年级,这里都有他认识的人,因为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她们班上也有他的同学,一样保留下来的,也和他一样干了差不多的事。热闹的人,热闹的事,比想象中有意思。
“HI,您好,赵远。夏菲芸,请多多指教,同桌。以后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能解决的都帮你。”我真的好热情,热情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还伸出手要和他握手,只是手悬在半空中罢了。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孩子啊!夏菲芸始终觉得自己比他大,更加的成熟懂事,在她眼里,赵远依然是个孩子的本性。
在刚开始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他们之间风平浪静,难得的清净生活,似乎他也在好转中。上课留心看黑板也不会无端骚扰人,作业不懂也会问,至少不会马上就抄答案。种种行为似乎都不错,只是好景不长罢了。问题孩子终究是问题,只是迟早罢了。
他并不完全让人讨厌,也不完全让人喜欢,介于两者之间更具常态。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孩子可以让人发毛到近乎行凶的对待他,夏菲芸想,自己是有多不淡定有多不自制。也许不是他的问题,更多的是原置于她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一样都是可怜的孩子,只是他比自己真实,而自己更会装。
“夏菲芸,你真会装清纯呢,这么多人都被你的外表给欺骗了,就我没让你欺骗到,你是不是觉得好意外?哦,也是的,成绩优秀往往可以掩人耳目,什么肮脏的事情都可以隐瞒过去。”那天下午,赵远趴在桌面上对夏菲芸嘲讽着说这些话。
“我不知道你胡说什么?”夏菲芸一面迷糊,确实是不知道他所指。
“你会不知道?做贼心虚了吧!自己干的丑事竟然还不敢承认。恶心之人干着恶心之事,还真不脸红呢。”他似乎没有放过夏菲芸的意思,紧紧相逼。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所指何事,但是不带这样侮辱人的吧。”夏菲芸实在忍无可忍了,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那天下午,你进入赵柱恒的家里,差不过一个下午才出来,你们在里面都干了什么,天知地知,你我皆知,对吧!”抓到把柄的得意忘形之势,赵远越发猖狂地控诉她的不知廉耻。
其实夏菲芸真不明白,她做了些什么事,跟他有何相关的呢。何必要大惊小怪地这样口出恶言。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极短,只能是同桌,算不上朋友关系,还不至于让他来指点自己的生活行为。而且也没有朋友会这样恶言相向,虽然夏菲芸知道他不善与人交往,情有可原。
“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我做过些什么吧!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夏菲芸特别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
“婊子无情,你还真是代表呢!噢噢噢,也是的,你本来就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婊子,何必在我面前装清纯。”
“赵远,说过分了的话,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我并不觉得我做了什么可耻的事,哪怕我真做了,也与你没有任何相关的利害之处,把话说绝了,对你我没有好处。”夏菲芸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屏声静气地和他说,虽然她自己最近也经历着不可言说的痛苦。
“臭婊子,臭婊子,就是说你,怎么样,你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仅仅对着夏菲芸说,还要向着周边的同学大声地喊着去。
眼见着他嚣张跋扈的姿态,恶劣流言污蔑之声四处蔓延开来,夏菲芸实在忍无可忍了,心中怒火中烧,直接就在桌面上抓起铁圆规,用尽全身力气扎到赵远的手背上。细直的脚架之头,这一扎,就进到手掌里去了,殷红的鲜血从他手里慢慢滴落下来,渐渐染红了桌面。我当时直接就吓破了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真怕他就这样废了手或者有什么意外,总之内心惊恐,思考都停止了。
赵远哭了,眼泪流了出来,声音哽咽,另外一只手按住出血的伤口,不停得呜咽着。也许他不曾想,我会如此激烈对待他。他内心应该也和我一样惊恐,这突然起来的攻击,来自身边熟悉的人。我在木然的等待着,听到周围的尖叫声,也听到有人呼唤老师的声音,此刻唯有等待批评。
班主任老师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背,安慰的眼神,温柔的表情,没有太多的责备。她带着赵远到医务室去包扎伤口。渐行渐远,一路消失在夏菲芸的视线范围内。
夏菲芸知道怎么解析都是多余的,再怎么过分都不可以出手打人,理亏了就得承担责任。对这件事她责无旁贷,理应受到处罚。夏菲芸也做好了觉悟,哪怕内心万恐,也要面对。想好了直面这些问题之后,内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等着他们回来,准备受罚。
过了个把小时,老师带着赵远回课室,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们走进来。不知道这会还能够发生什么样的重大事件。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着不一样的期许,夏菲芸想这应该是大家的常态吧。
班主任老师示意赵远回到座位上休息,可以安心听课也可以趴着睡会。赵远如此安静地从夏菲芸身边走过,回到他的座位上,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班主任见他没什么大碍也就离开教室回办公室去了,下一节不是她的课,所以她也就走开了。
赵远竟然没有把夏菲芸告出来,要不然班主任肯定找自己谈话去了。可是这会,什么事情都没落到她头上,夏菲芸内心的不安多少有点缓解。赵远究竟是如何和老师说的,还是老师原本就知道这事情的原委,只是她并不想追究这件事,在她心里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这件事是如何解决的,我没有办法知道得更详细,也罢,至少现在相安无事。
“赵远,对不起,我真不是有心的,我没想到自己会疯狂到这个地步,那一刻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真的很抱歉,对不起。”夏菲芸非常诚恳地向赵远道歉,并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原谅,而是自己内心真的内疚,这件事因她而起,赵远多少还是受了点伤害。
赵远并没有回答夏菲芸任何话,依然安静地坐着,望着窗外,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接下来的一两周时间里,赵远依然没有和我说话,也没有再对夏菲芸做任何奇怪的行为了。平静的日子里,似乎更让人珍惜彼此之间的相处,哪怕什么都不做不交流,也总比伤害来得有意义。他是个问题少年,而我确切地明白这些,他内心有他的脆弱和不安,更多的是不知如何认识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他,只有他自己解开自己的心魔,慢慢接受周围人的帮助,才可以自救。我也不是能人,我自己也有一大堆子烦恼,只是我并不像赵远那样不能自救,更多的是如何学会解决问题。看着赵远,内心有了点不轻易察觉的波动。谁不想放纵自己呢,有一万个理由放纵自己,可是之后的之后呢?谁来拯救我呢?彷徨,不安,焦虑,夏菲芸比往常更清瘦了。
某天下午,赵远悄无声息的把几本《婚纱天使》的漫画集放到夏菲芸的桌面上,然后径直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夏菲芸不知道赵远从哪里知道她热爱漫画,并且立志要成为漫画家,靠这个谋生的事情,她想赵远肯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要不然,他不会知道夏菲芸最近在追这部漫画。当然她也不是内心狭隘的人,对于他的言和,自然求之不得。在夏菲芸内心里,始终觉得他是迟早要离开这里的,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会很多,而夏菲芸真心希望他能够变好。在赵远的身上有夏菲芸的影子,她并不逃避。
几天之后,夏菲芸把自己亲手画的《婚纱天使》漫画里的五位女主角的素描画送给赵远。虽然她知道男生并不喜欢这些,但是夏菲芸想她能回应赵远的也许只有这些了,他需要的是关注和温暖,这些是她能做到的。
“赵远,这幅素描画是我用了两天时间画的,送给你。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不过没关系,送给你是我的选择,至于你喜不喜欢,收不收下,那是你的权利。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喜欢这部漫画的原因,请你也可以能够像里面的主角一样生活。”很难得一次,我如此温柔地对待他。
“谢谢!”除了谢谢,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日子过得有点不温不火,夏菲芸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待在家里了。每天放学之后,夏菲芸宁愿用更多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直到关门才离开。父亲依然早出晚归,她有时都不知道父亲何时回来了,又何时出去,总感觉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的人。母亲虽然每晚都会和我吃晚饭,只是寡淡的表情,毫无生命的眼神,我有时会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发冷,不知道那一天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回到家里就会有窒息的感觉,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闭眼睡觉,如果思考估计上帝也会发笑。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学校图书馆待久一点再回去。
这总好过让自己发疯吧。
那天无意间让赵远看到我进去赵柱恒的家里,确实让我有点意外。赵柱恒和我是同一个漫画社的会员,他高我一届,也算是我的师兄吧。这个喜欢唱日文歌的男孩,就像许多有着樱花情结的女子的初恋一样,单调而又温情。然而他的身边却有那么一个形影不离的男孩子,他的玩伴梁建民。他就是那个负责微笑,一路看风景的男子,而梁建民就是勾肩搭背地负责帮他挡野花的使者。多么有意思的搭配。可是却也伤害倾慕女子无数。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作为一个转校生,多少有点令人背后议论的谈资。清瘦的模样,一脸淡雅,不高不矮的身材,有着这个青春少年时期的特征,却也有着一双波光粼粼的幽淡眼睛,和这个年纪的孩子大不相同。成绩优秀,绘画水平精湛,不俗的外貌,温和的性格,为何会转校,这还是间普通的学校。大家互相之间都在猜测我的来龙去脉。
不知道如何交新朋友,就只好进社团。漫画社是我唯一有兴趣的,只能进去这里了。那天,我站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下面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起哄,就这么看了我一眼罢了。让我唯一记住的是赵柱恒投来温柔的微笑,他眼睛看着我,嘴角上扬,温暖地微笑着对着我。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还是礼貌,但是我依然感激他为我化开的尴尬。回以他一微笑。老师示意我走向座位,没想到我竟然要坐在赵柱恒的旁边。
那个护花使者原来不在漫画社,在别的社团,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也有分开的日子。这对“恋人”分开了,多少让我有点觉得尴尬,我真不是有心要自己会坐在他身边。虽然如此,我只能专心听课。讲台上摆着的君子兰盆景就是我们的实物图,每个学生都从不同的位置作画,真是岁月静好的感觉。课堂的习作,多少化解了这尴尬气氛。
每周一次的漫画社课程习作,让我和赵柱恒互相了解的时间更多了。我无意要了解他,只是彼此有着太多的交集,才渐渐熟悉。某次的画作得到老师不错的表扬和点评,我在社团的名声也就这样慢慢传开。这个有着好几年作画功底的男孩子,私底下总和我暗暗较劲,表面上对我却温情和认真。我们经常会交流作画心得和方法,偶尔之间还会就某些线条的问题争执起来,但依然没有影响大家的相处。就这样一来二往,彼此熟悉了不少。
梁建民和他从小玩到大,甚至现在他们的房子也就在马路对面,缘分还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他们竟然一直都分在同一个班级里。多么难得的友情,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一定可以遇到。他为什么会跟我交流呢?难道是因为共同的爱好?也许这才是唯一的答案。
他说,梁建民总喜欢保护他,因为他看起来更温柔,更容易被人欺负,而梁建民就像个小霸王,体育健将的他随时都可以大打起来。当然打架还是没有的事,他们的青春充满阳光,他们的头脑充满智慧,这点毋容置疑。
他说,梁建民就像保姆,为他开路挡野花,为他把关清理垃圾,虽然过多的干预有时候也会遇到遗憾,更多的时候还是起到了舒心的感觉。没有梁建民,或许他的童年青春期都不一定是美满的吧。
他说,多美的时光也有点遗憾,或多或少有点伤感。虽然说不上有多喜欢那个女孩子,可是好感依然在心。袁曼华跟随家人定居香港,离开这里的最后一天,他最终还是没有亲自为她送行,直到现在他们也不再有联系。他心里多少有点落寞,毕竟对她好感与日俱增,只是没有了表白的机会。他也有过动怒的时候,只是后来想想,也许并没有到那个地步,如果真是十分喜欢,梁建民并不会自作主张过分乱来,他明白梁建民。
所有他喜欢讲不喜欢讲的话,我洗耳恭听,不作点评也不作回应。人与人之间,过分的亲近未必最好,适当的距离也未必就是坏事。交流甚多,也不见得就是感情见好,有些人总得需要时间去遇见自己,就像我这样的人。
“下个周末梁建民的生日,他准备搞个生日派对,邀请你一起过去。有时间的话,一起过来玩吧,有你认识的同学在呢。”下漫画社课堂的时候,赵柱恒对我说。
“哦!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在的吗?怎么也会邀请我一起过去呢?到时再说吧!”
“没有的,他就是这样的人,真不喜欢的话,就不会邀请你了。别介意他平时的行为。”赵柱恒任何时候都会维护他。
“我真不确定那天有没时间,到时再说吧!我不想现在答应了到时却没有赴约,不好。还是等哪天确定了再说吧!”我并不是个喜欢随便承诺的人,哪怕是个小小的请求。
收拾好桌面上的练习画纸画具,离开教室去图书馆。这已成为我日常里的必修课。没有想到的是,匆匆一走,就把一些画作和赵柱恒的调乱了。等我需要用到的时候,才发现调换了。
画作调换了,必须得要回来吧,要不怎么交上老师那里呢。于是,我就这样贸然打扰赵柱恒。那天周六的下午,我独自一人去敲他家门,以求我的画作。从来没想到,他是光着上身来开门的,并且手里还沾满了泥巴。
“开门也总得穿着件上衣出来吧,好歹人家也是个女孩子嘛!”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难道你爸在家没有光着上身的吗?在自己家里,这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嘛!”没想到他也会有俏皮的时候。
“怎么你的手那么多泥巴的?”我盯着他的手指说。
“我在种玫瑰花,正在装土,施肥,剪枝,听到敲门声就直接下来开门了。没想到,你会来,有点意外。”他认真地说。
“是这样的,上个星期收拾画具的时候,我们的画作调换了,所以特意过来拿。抱歉,没通知一声就过来了。”我诚恳地说着过来的目的。
此时,看到门外有几个我认识的同学正走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让别人误会,只好让赵柱恒带我进他们家看看那些玫瑰花,顺便拿回自己的画作。
他家的阳台真漂亮,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还养了小鸽子,特意弄了个鸽子棚让它们安居。意外他居然是如此有心思的孩子,除了学习还把生活过成了诗,也许这才是梁建民喜欢他的原因吧。相对于我自己,永远都无法体会到这种生活的心态。
“真想不到你这么有闲情呢,栽花种草,养鸟训猫的,把生活都过成诗一样了。”我揶揄他说。
“嗯!仅仅是因为喜欢罢了。”语气平淡无奇,却也真实。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还是梁建民喜欢我?但是不可能是你,你心里不是一直都喜欢袁曼华的吗?那难道是梁建民?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出他喜欢我的理由啊,任何场合都喜欢和我作对,并且总让我难堪,这怎么可能呢?”勇敢地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今天突然这么说了呢?仅仅是个生日会邀请,哪里有那么多的问题呢。”他没有想到会突然这样直接问他。
“真的吗?这么说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呀!”我咧嘴一笑,赞了一下眼睛。
“好吧,逗你玩的。把画作拿给我吧,我就回去,不打扰你种花了。”歪头微笑地说着。
“好,等我一下,这就给你拿来。”他转身进房间去。
过了一会儿,就拿着画作走来我面前。正当我准备伸手去拿的时候,没想到,他轻轻地环抱着我,头靠在我肩上,如此温柔暖和。似乎想把我拥得更紧更长久,用尽所有的力气来维持着这氛围。竟然不知道,他会拥抱我,而就在此刻。
“你没事吧!”我正准备把他的手拿开,以便我能够清楚的理解此刻发生的事情。
“夏菲芸,你总是个温柔得让人心疼的孩子。”他站了起来,用手轻抚我的头发。
“走吧!我送你出门,画作给你拿好了。都在这里,可以安心上交给老师了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右手放在我的后背上,轻推着我往门口的方向走。
就这样被他带着走出门,刚才的事不给一点解析,像埋下一颗种子一样,等待破土看清真相。自然,我也不追问,既然不想多说何必多添麻烦呢。真相只有一个,彼此心照。
第二天早上上学经过赵柱恒家门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他站在家门口的路边上,似乎在等着谁。我想肯定是在等梁建民吧。
“早啊!在等梁建民吧。”当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习惯性地打招呼。
“没有,在等你,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呢。你比平时迟了点。梁建民今天很早就回学校了。”他微笑地说着这些似乎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哦!”夏菲芸意外他的自然之态。
就这样,他们相对无言地走在回校的路上。第一次有这样温暖的场面,也许他们知道,有些时候彼此就是自己内心的樱花少年,一簇一丛,繁花似锦地飘零,最终落下也只能是颓败的忧伤。樱花看似美不胜收,细看也只是单色调的细小花朵,并无大雅大俗之美,何来单看有美之感呢?花落人眼,缥缈得近乎窒息的幽香,此情此景,大概只有用心赏花之人才能 明了这当中的美。内心似乎充盈着某种温暖的时刻,这样被人等待,与人同行于路上的时刻,不记得何时曾有过,记忆中似乎寥寥无几。夏菲芸此刻的心情说不尽的混乱,当然她也不是个容易犯糊涂的小女孩,只是最近家里发生太多的事情,让她有那么一刻需要找个人倾诉,可偏偏无人可诉,自然焦虑不安。赵柱恒的关心出现得犹如雨后的彩虹悬挂天边,浅浅淡淡的色彩,依然斑斓可见,就着雨将停未停的那瞬间,更加剔透的清亮。既然温暖无伤大雅,为何不好好拥抱一瞬间呢?有了这念头,夏菲芸的心情似乎又变得明亮起来。
回校的这小段路并不长,平时只需要十五分钟就可以走到,今天竟然变得有点漫长,用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到达。没有感觉走了这么长时间,彼此沉默的并肩而行,各自内心想着无法交流的思绪,或许不表达的善意才是彼此的安慰。想及此处,又一点点感动满溢彼此。
“谢谢你这一路的相伴,如果可以,但愿还有下一次。”夏菲芸抱着对赵柱恒感激的心情说着,当然这当中的意思只有她自己清楚,别无他意。
“嗯!依然有下一次,只要你愿意。”他微笑,不太明了不猜测不期待这些复杂的心情,明明想彼此靠近,却总是一次次离开。这一次,似乎又无例外。
虽然他也知道,明年他将毕业,将离开这间学校到更远的地方读大学,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联系,又或者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好朋友,仅仅是这样的关系罢了。这又如何呢?有些人总是透彻得让你无法直视,不忍强行拆穿那层蒙着双眼的白纱,仿佛害怕见到阳光那一刻的刺眼而无法忍受,泪流满面,何其残忍的行为。
Chapter 2 我们的青春不散场,故事早已落幕
回忆总是有一种无限的伤感,哪怕时间久远,依然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它一直环绕在身边不曾离开,就像有些远去的故人,哪怕很久不联系,仍然可以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气息。就像母亲,竟然已经离开夏菲芸三年的时间了,想不到时间可以过得如此快,都快忘记母亲走了这许久的时日。忙碌是忘记所有不愉快的有效良药,身心的疲倦会让人思想麻痹,没有思考的动力,仿佛一个人沉没深海里遭遇强大的水压,压迫着心肺无法呼吸的感觉。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
夏菲芸感到欣慰的事情莫过于还可以用心交朋友,走出那黑暗的隧道,虽然这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枉费了不少时间,幸运的是至少这过程已经缩短了不少。独自一人背井离乡,踏上远方的路途,重新开始生活,这无疑对她来说将是一个全新的人生。无论时间如何走远,有时她依然会无端发呆想起母亲。
和赵柱恒的相处依然处于一种平淡得近似不曾发生过任何细节的清冷,那种心有默契灵魂交换过的时日似乎一去不复返,水过无痕。好吧,深藏在记忆中的温情被彼此尘封起来,总比冰冷的言语葬送在世间来得更有质感,更有温度。都是理智而聪慧的人,无需更多解析或者接近就能明了这当中的意义,何其简单的感情呢。
梁建民的生日会没有去成,赵远的麻烦事没有一一来到,坦然的日子让夏菲芸感到无限的舒心。当然,赵柱恒最近也少和她交流,自从那天之后,她们之间似乎变得忽远忽近的缥缈。这种感觉要如何说好呢,就像穿着丝绸的衣服,轻触有种柔滑贴服的舒服,清风吹起飘离身体又不会感觉脱落的安危,大概这就是适当安全距离。
“HI,那天生日会你没有去,真的很可惜呢。有那么多你认识的同学,也有很多好玩的节目,多浪费吖!”赵柱恒突然走到我身边说出这么一段话,让我有点错愕。
“哦,是吗?没什么好可惜的吧,替我向梁建民道歉那天没去到吧。”夏菲芸确实是带着歉意的,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去,也不知道该如何进入大家的视线,既然如此干脆就不去,免得自己为难。
“我已经替你给他送礼物了,道歉就不必了。为了答谢我,你这个周末得要赔偿我哦。”赵柱恒调皮地对我做了个鬼脸。真想不到他也有大男孩的时候,而且还是为了这么无趣的事情。
“好吧!谢谢你这么周到替我送礼物了,为了答谢你,这个周末你想要任何补偿都行,只要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绝不抵赖。”夏菲芸是个有原则的人,礼尚往来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会妥帖做到的。
“那就这么决定吧,周末你等我消息,看我安排。”一副大计在握的成功喜悦浸透着他愉快的脸庞上。
竟然期待起周末的约定,或者这就是有朋友,有人关心的温暖吧!虽然在这个城市逗留的时间不是很长,身边的同学待她总是热情,温暖,友善的,这些轻微得如同清风的感情,都被她一点一滴地收藏着,直到某天彼此不再有任何联系,依然在记忆中泛着微弱的星光。敏感的孩子,这在生活上,并不见得有多少好处,可是对于艺术之人,这就成就她更好的辉煌,可惜她不投身艺术行业。如果说不曾感动过,那似乎有点牵强,毕竟她也是个需要温暖的女子,虽不像赵远那样任性,可依然需要一些情义一些言语一些庇护来面对无法预测的结局。她知道,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到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有期待的日子,原来可以过得如此快,曾经不懂的日月如梭,仿佛在一瞬间明白这当中的意义。似乎无关感情,又似乎有关感情,这些细碎的片段,都被夏菲芸用巧妙的心灵编织起一张张蓝天里的画面,用她的话语说,这无非就是青春里的不知愁滋味,偏偏强装愁。大概每个女孩子里,都有一段这样无关痛痒的感情过度期,用来证明曾经青春年少无知的岁月里,也犯过无数女孩子可能会犯的糊涂感情关口,就像结痂的伤口就快痊愈的那会,奇痒无比,大力挠挠肯定痂落血透,任由它痊愈忍忍,过些时日肯定好得七七八八。如果说喜欢上你还不能够表达我的情意,只是憧憬还不能够填补这种心情,我想我喜欢上了你,晚风的味道的心情。一个人想起这些就觉得很开心,你的声音,你的笑容,寂寞的心情,一个人暗自喜欢的心情,无法安定的心情,就像心被夕阳偷去了一样。既然如此,那就等那天太阳满溢的时候,勇敢告诉你。夏菲芸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仿佛脚踩浮云般轻盈。
周末的那天,夏菲芸早早的起来梳洗,希望尽量不迟到,好比大家是平等的相处方式一样,依然没有改变。平时习惯T恤加牛仔裤的穿着,第一次约会,好歹要给人一个好印象吧,或许对于她来说是第一约会,但是对于赵柱恒呢?这又算那家子的约会呢,也许根本就是一次普通的相约而行罢了。既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在衣着上的变动,也不想让赵柱恒发现她的用心梳妆,夏菲芸选择了一件碎花娃娃领的衬衣加牛仔裤,自我感觉良好的轻松出门。他们相约在赵柱恒家门口的路灯下,只因平时出门都会经过,就将此地当聚集点好了,免得彼此还需要为地点集合多此一举。
当他们见到面的时候,彼此微笑着。大概这就是他们之间最默契的时刻,春风拂面的感觉,既不会感觉太强烈,也不会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今天精神状况不错,衣着也清亮起来,很适合你。”赵柱恒欣赏的眼光在柔柔的说着这些细微的话语。他的身体稍微倾斜了一下,似乎想靠过来拥抱又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如雾似幻的动作。
夏菲芸微笑着望向他,不知作何种回答才更适合刚才的话,唯有微笑回应。她从不想过,赵柱恒会有如此细致的观察力来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又或者于他真的只是注意到而不是用心观察过的结果,她不敢妄断猜测,也不敢将自己的心情表露无遗。
“你今天要带我去那里逛逛?虽然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好几年,可是对这里依然陌生,只有经常行走的地方才熟悉,其它的地方还真不清楚。”夏菲芸简单的陈述着自己对这个城市的大概情况。
“你怕我把你拐卖了吗?”赵柱恒忽然俏皮起来,打趣她说到。
“没有啦!我只是好奇,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游览的,虽然只是石市森林,我想依然有地方值得你推荐我去游逛的。”夏菲芸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她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俏皮的话语,就像她自己是个局促的人一样,总害怕自己的表达有不得体的地方。
“是的呢!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在哪里度过了我的童年,哪里有我美好而快乐的回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喜欢这里。我想和和你分享这个地方,你肯定也会喜欢的。”赵柱恒似乎很珍惜这个他言语里说的地方。
“真的吗?这么说你小时候还不是生活在现在这个地方吗?而是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小镇吗?这里不是都一样吗?我看还没什么特别呢。”夏菲芸疑惑着他说的话。
在这不知不觉的对话当中,他们已经走到一条非常古老而窄小的长长石桥桥口边。夏菲芸注意到,这条石桥已经有不少年岁了,桥栏上的麻石都起了黑黑的石粒,暴露在阳光下,有种摇摇欲坠的苍老感。桥面又窄又细,最多同时走两个人,如果迎面走过第三个人,另一头的两个人必须侧着身子让一让才能顺利走过。桥底下的河流,河水已经不再像曾经的那么清澈满涨,大有一去不复返的境况。桥对面的小镇,似乎也一定有了历史般的斑驳痕迹,久远而又故事味浓厚,这应该是座不错的小镇。夏菲芸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座小镇里可能会发生的趣事,竟然有种温暖阳光洒入地下森林的暖意。
“走过这道小桥,就可以到达那个拥有我整个童年回忆的小镇,来吧,我们一起过去。”赵柱恒洋溢起快乐的心情。他雀跃的心情让他轻松愉快的走上小桥,哼着小调,扶着桥栏杆,一步一步地向着桥对面走过去。完全忘记了身后的夏菲芸还停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的身影。当他走出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发现身后没有夏菲芸的气息,回过头来望一眼,才发现她依然站在桥口上。于是转过身回去拉她一起走。赵柱恒笑到:“是不是感觉有点害怕呢,第一次走这样的小桥难免会有点心慌,没事,我拉着你的手一起走吧。”很自然地拉起夏菲芸的手,一起往前走,在哪刻,紧了紧她的手,似乎想抓得更紧。没有什么比这刻更真实的了吧。夏菲芸也没有多说,只是跟着他的脚步往前一步一步的跨着走,心里虽然依旧害怕,但因有着依靠反而可以勇敢向前迈进。夏菲芸心里是感激的,从来没有人可以照顾着她的感受,让她无后顾之忧的前进,这虽是极度微小的事,于她也似乎有着一定的意义。
赵柱恒并不是个特别用心对待女孩子的人,对于夏菲芸,他内心有说不出的悸动,就像他们第一次在校园遇见,就用心把她记住,说不出缘由但是就记在心里。要他怎么样解析这样无理由的感情呢,或者一双清澈无痕的眼睛埋藏着幽幽的冷冽,那里面有他觉得着迷的故事。赵柱恒无法理解城市里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一双如此幽冷的眼睛,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去,与她那清瘦的外表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赵柱恒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竟然慢慢在彼此的交往中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变化,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当然,他也并不觉得突兀,似乎注定会如此。赵柱恒拉着夏菲芸的手,走向桥另一边的时候,内心感觉温暖又冰冷,两种无法理解的情感交织,皆因夏菲芸的手,时而柔软温暖时而冷汗直冒,飘忽不定的在颤抖。夏菲芸内心也是挣扎不定,这样一条狭窄而又高挺的小桥,让她内心恐惧,行走当中有如行走在悬挂半空的铁索吊桥,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怎能让她不惊恐呢?记得在奶奶家寄居的那段日子里,第一次在河里溺水时的感觉,没有人搭救时的绝望,恐惧,彷徨,依然历历在目。抓住赵柱恒的手更加的紧,更加的有力道,仿佛要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这条救命稻草里。夏菲芸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冷热交织,汗水早已经浸泡在两人之间的手心里。唯有此刻,她才感觉到真实可靠,赵柱恒的手原来一直都在,并没有离开。感激和恩宠交集于这刻,夏菲芸是如此感谢赵柱恒站在身边。从来都得不到关注的孩子,对于身边所有的恩赐总有莫名其妙的悸动,仿佛世间的美好都是简单的回报,虽然明白人情冷暖,却也不阴暗忧郁。
走过了小桥,慢慢向着这个小镇的进口处前进。周围静悄悄的,倒也干净,没有多余的落叶,垃圾,显得这个小镇有点素雅,也更显时光的味道。带着回忆的味道,闯进来的过客,匆匆一瞥,有如世间一切静好,都在这里显现无遗。他们俩带着不同的心态和意境走在小路上。
在不远的前面一栋带着庭院的房子面前停下来,赵柱恒轻轻地敲了敲外面的护栏大门,大声地叫着:“外婆,在家吗?小恒过来了,开门吧!”
夏菲芸站在赵柱恒的身后,没有任何的举动,此刻她也不知道作何举止才适合,唯有静静站着最恰当不过了。
不一会儿,一位银发的老太太从里面房子的大门走出来。她身板依然挺立,精神抖擞,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从哪温柔的眼神和微笑可以看出,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位美人,至少是一位阳光灿烂的小姑娘。老太太拉开护栏大门,拥抱了赵柱恒,她干瘦细长的双手在赵朱恒背部轻轻地拍拍,然后拉开,两手分别抓住他的手臂,紧了紧,似乎在打量着他的身体状况。多么温暖的见面仪式。老太太似乎没有留意站在赵柱恒身后的夏菲芸,一手拉着赵柱恒就往里屋走去。此时,赵柱恒顿了一下,指着身后的夏菲芸,说:“外婆,这是夏菲芸,我的好朋友,今天有空约上她一起过来走动下。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了,顺便过来看看外婆最近怎么样了。很怀念外婆做的松糕,特别想过来吃一次呢。”他向外婆吐吐舌头,像个调皮的孩儿一样。老太太微笑地紧握住他的手,说:“好,好,只要你愿意吃,什么时候过来,告诉我一声,都可以做给你吃。那你今天就跟你的好朋友好好待会,我做给你们吃。”老太太并没有什么不舍或者久未曾相见而特别欣喜的感觉,反倒像经常会见面的那种随意。也许这就是如流水般的生活冲刷过的平淡,淡而不乏味。老太太径直向厨房的方向走去,估计就是为我们准备松糕去了。
夏菲芸自然而然地打量着房子里的环境,这里的陈设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年份,老式的家具,表面的漆已经掉落得斑驳反而显出木材的光洁,被人的皮肤摩擦出顺滑的面容。墙上挂着很多照片,每一张都泛黄着岁月的痕迹,老太太很有心得,不同时期的照片分别挂在不同的区间里,方便回忆怀旧。
“你小的时候还挺有肉肉的嘛!估计很多姨姨都喜欢捏你的脸吧。”夏菲芸指着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对赵柱恒说。
“还好嘛!虽然不是帅哥,但也是呆萌可爱男娃一枚嘛!”赵柱恒对自己的孩提时代似乎特别得意,嘴巴笑着的弧度都可以挂上油瓶了。
“你的童年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婆家度过的吧!这里都有很多你不同时期的照片,你外婆特别用心,每个时期的照片都放得好好的,回忆里透着时光的味道,虽然不是深林里精灵,但是也带着香草的味道哦。”夏菲芸很有诗意的在谈论着这些照片。
“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文艺的嘛!我在这里度过了整个童年,怎么说呢,奔跑着寻找梦想的童年,高歌着奔向城市的童年,这里有着无可替代的回忆,承载了我美丽梦想的童年。”赵柱恒很自豪地诉说着有关这里对他人生的意义。
是的,每个人的童年都是以后人生启程,带着梦想,带着荒唐,带着不可思议,带着一切的未知。得到力量的人,总是可以走得更勇敢,更长远,没有后顾之忧。可是,夏菲芸的童年呢?她没有童年,而且还是非常不堪的过往,仿佛就是结痂了的伤疤,永远不愿揭开,也不希望有人看见。她曾经用极端的方式逃避,可是发现这只能让自己陷入永无天日的黑暗中,这辈子就这样结束。可是某一天,她突然清醒了,不想就此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然后就重整旗鼓,开始新的生活。虽然不是什么里程碑的事情,不过于她也是革命性的改变吧。
“你的童年呢?在哪里度过的?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呢?有过梦想吗?”赵柱恒对夏菲芸的童年特别感兴趣。
夏菲芸最害怕的就是他问起自己的童年,这是她特别不想回忆的过往。夏菲芸转过了背对着他的身,轻轻地拥抱着赵柱恒,然后拍拍他的后背,再松开双手。
“走吧!过去看看你外婆做的松糕怎么样了,肚子有点饿,还挺期待你口里记挂着你外婆做的松糕的味道呢。”夏菲芸转移话题,然后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赵柱恒知道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再追问。跟着一起走向厨房。老太太做的松糕,已经有一些做好放在桌子上。确实很特别的松糕,一看就让人感觉温暖香甜流溢,难怪赵柱恒这么怀念外婆的松糕。黄黄的蛋糕表面铺上了各种坚果和大枣,还弄成小动物或者其它花朵之类的外形,色彩搭配也很别致,这样用心做的松糕,怎能不让人怀念呢?
这是个美丽的下午。童年味道的松糕,泛黄照片有故事的人,优雅善良的老太太,在一栋像童话里古老的房子里度过这么美丽的下午。夏菲芸特别感谢赵柱恒带她一起过来这里度周末,耳听他回忆童年的有趣往事,目见他和谐温柔地和家人相处,原来善良温暖的人都有着健康美满的家庭关系。
外面夕阳红透半边天,屋里柔和的橘色光线一缕缕地洒在地面上,时间过得真快呢。带着一点点不舍,一点点依恋,夏菲芸和赵柱恒给老太太道别,要回到石市深林去了。老太太特别暖心,为他们准备了带走的松糕,给他们一人一个拥抱。
美好周末旅程,就这样结束在夏菲芸恋恋不舍的思绪中。
家,对于夏菲芸这样的孩子来说,有点像蜗牛的壳,背着沉甸甸的负担,脱去死无葬身之地,终究难以两全。要怎么全呢,由不得自身决定吧。还有一年多时间,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只要隐忍,还是可以成全自己的。夏菲芸还是有所期待,虽然没有多大的意义。
从和赵柱恒约会的周末算起,已经过去三个星期了,夏菲芸感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母亲好好吃过饭。于是她决定,晚上做几样母亲喜欢吃的菜,和她好好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