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三年二月十六日,科赛特和马吕斯在父亲冉.阿让、外祖父吉诺曼先生以及吉诺曼姨妈的祝福下结婚了。父亲送给他们六十万法郎作为陪嫁,他自己仅仅留下五百法郎。
这天夜里,冉.阿让独自回到自己偏僻简陋的住处,他的私心和良心又作了一夜的争斗,毫无疑问,又是良心胜出。他跪着腿趴在床上抱着带小科赛特离开蒙费梅那个魔窟时给她换上的那套黑衣服嚎啕大哭,一夜都没有改变那个姿势。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找马吕斯也就是女婿,告诉他:以前我是苦役犯,现在我是一个潜逃犯,我的名字叫冉.阿让。
从前,是因为生存,我偷过一个面包;现在,因为生存,我不希望盗用一个名字。
关于以后怎么面对女儿,得到女婿的答案:我认为最好不要再次见面了。几乎是在哀求之下,他才说:您每天晚上都来好了。科赛特会等着您的。
但是,马吕斯反悔了,他愈来愈厌恶他,在他看来,苦役犯没有人格可言,卑贱得都不能算活着的人的同类。
终于这两个男人达成了一种默契和共识,一个一边向对方表明不欢迎一边干涉妻子见她的父亲,另一个也认为自己不配做父亲,不该继续打扰他们。翁婿俩都认为他们幸福和光明的生活容不下他这种卑贱肮脏的人。他这个苦役犯带大了科赛特并将她交到心爱的人手上后,他的使命就完成了,就应该消失。
终于,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科赛特已记不起多久没见过父亲了,再后来,派去父亲家的仆人总是遵从她父亲的交代回来告诉她旅行去了还没回。
一年时间,在女儿结婚前看起来五十不到的人变成了八十岁的模样。他想女儿,只能去到那个街道望望她的房子,这样渐渐的缩减出行的距离,离女儿越来越远,直到明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女儿。他病倒了,一个星期没起床,也没吃门房老太太送去的食物,仅仅喝点水,老太太看他可怜给请了医生,医生看后说最好的医生应该是他的亲人。
泰纳迪又出现了,他找到马吕斯,出卖给他冉.阿让的秘密来换取钱财,反倒是因为他所收集的证据中的两份报纸解开马吕斯对冉.阿让的误会,第一,冉.阿让和马德兰市长是同一个人,而不是冉.阿让夺取了马德兰市长的钱,那六十万法郎是干净钱。第二,沙威警探系自杀,在他死前冉.阿让救过他。泰纳迪使出杀手锏,拿出一块带血迹的衣服碎片,说出一八三二年六月六日下水道里发生的事情,但他说是冉.阿让谋财害命杀了一个外国阔佬,怕尸体被人发现所以没把尸体扔阴沟里而是冒险走过地陷的路段坚持出去抛尸到塞纳河。
泰纳迪虽然曾经和马吕斯是邻居却从没有见过他,而马吕斯,现在的彭迈西男爵,接过那块带血的碎布片拼到他那天穿的血衣上完全吻合。
泰纳迪拿到两万四千五百法郎(因为他救过马吕斯的父亲),带着小女儿阿兹玛到美洲去了,本性难移,又干起买卖黑奴的勾当。
冉.阿让自知大限已到,摆出科赛特穿过的那套小黑衣服,将主教送的两个银烛台点上蜡烛,写下那六十万法郎是凭借他的玻璃墨玉制造技术挣下的清白钱,就这样准备迎接死亡。
得知真相的女婿带妻子赶上了送这位父亲最后一程。他告知了女儿的身世,请他们一定要享用那笔钱,不然他这一生就算白活了。而他留下的那五百法郎也没有动,那是打算送给穷人的。女儿女婿跪在他的床前,靠着他的一只手,就这样送走了他。
公墓中一个荒僻的角落里,靠着一堵旧墙,在一棵爬着牵牛花的大水杉下面,茅草和青苔之中,一块没有刻字的长满苔藓的石板下永眠着一个悲惨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