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到云,脑子里都会不自觉的冒出两个字-----孤独。
云即不是沉默寡言之人,也不是性格孤僻之人,但是我就是觉得他孤独。云说起话来爱笑,我觉得那笑也是孤独。
云今年24岁了,体型匀称,相貌清秀,虽不是标准的帅哥,也算是俊朗的青年。从云的相貌上可以看出他的母亲并不是汉族人。
云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一片漂浮的云。他从小就从南到北,从北到南的漂。漂到他以为是家的地方,定睛一看似乎又不是。
云的父母在懵懂的年纪就结婚了,这在当时的农村并不是太稀奇。云四岁的时候,母亲执意要回东北老家,其实真正的意图是想离婚。当时他的母亲不过22岁。
那个22岁的女人突然明白了一些世事,她发现她并不爱那个身材瘦小、脾气暴躁的丈夫。她想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走的时候她坚持要带走云,她的幸福里不能没有云。
云是在8岁时坐火车漂回来的。
他的母亲接二连三打来电话,央求前夫抚养云。原来她在老家已经另嫁他人并且生了孩子,夫家并不想抚养云;云就寄养在姥姥家,可是姥姥家也不想抚养这个外孙。
云的爸爸犯了愁!他也已经娶了新的妻子,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儿子。云的继母坚决拒绝抚养云。
云的爷爷,当时57岁,力挽狂澜,平息了这场家庭风波。他来抚养云,谁让云是他的孙子,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孙子流落街头吧!
云就这样漂了回来。
不幸的云也有幸运的时候。
他的生日正好和继母生的弟弟是同一天,这也是兄弟的缘分吧。这样,他倒可以沾沾弟弟的光过个生日。要不谁会记得他的生日,即使记得,谁会单独给他过?
云在爷爷的家里慢慢的长大。
爷爷是亲爷爷,自然疼爱这个可怜的孙子。但是他的疼爱里有恨铁不成钢的成分。
爷爷总是絮絮叨叨地指责云,他似乎想要培养一个完美的孙子。可是他并不打算身教,所以就不厌其烦的言教,好像他说的越多孩子就会变得越好。
云自然不吃这一套。哪个孩子喜欢听别人指责自己,更何况是没完没了?云放学后就尽可能的出去找小伙伴玩,少待在家里听爷爷的教训。
云是个懂事的孩子。
和小伙伴们玩的时候,他懂得谦让,或许是年幼的他隐约地感觉到自己与别人不同吧。
谁知道他小小的心里有没有自卑的种子呢?他或许该找个人聊聊他的内心,可是谁会听,谁会懂呢?
孩子们的世界相对来说还是单纯的。云的谦让使他收获了一群小伙伴的友谊,云快乐的童年是他们给的。
90后的男孩会玩弹弓的不多,他们中的大部分孩子在玩变形金刚。云喜欢玩弹弓。爷爷给的零花钱,他把大部分用来买了弹弓和弹珠。
村西有一条古老的河,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条河就哺育着两岸的村庄。河边是大片的树林,树上有各色的鸟窝,林中有各种各样的鸟。常见的有麻雀、喜鹊、斑鸠。
云就在这里练习他的弹弓。练着练着,竟能百发百中了,云成了小伙伴中的“神弹弓手”。
像云这种家庭里的孩子在学习方面有两个极端。一种是孩子开悟早,特别努力,学习非常好;另一种是自由散漫,得过且过,学习非常不好。云是第二种情况。
爷爷不停的絮叨好像没有起到好的效果。云虽然学习不好,但他本质是个好孩子,并没有沾染上什么坏习气。这也应该算是云的幸运。
云上高三的时候,他的父亲病死了。医治了半年,该去的医院去了,该花的钱花了,不该走的人还是走了。云的父亲走了,没有给云留下什么,云也从来没有指望父亲能给他什么。
高中毕业后云又漂到了东北。
他的母亲帮他在那里找了份工作。云工作了一年多就自己换了个新工作,可以边干活边学手艺那种。
云偶尔去母亲处看看母亲。母亲又有了三个孩子。母亲租住在一所高中附近,因为她的大儿子(当然不是云)在上高中,快要高考了。
云有些迷茫,他在那里找不到家的感觉,他想念爷爷,或许是这么多年被爷爷絮叨惯了,没有人絮叨反而觉得不自在。他感觉东北的风太大、太冷!他是一片云,他怕自己在那里会变成了雨,他就再也找不到家了。
秋天来了,大雁一群群的飞到了南方,它们将在那里躲避寒冬、休养生息。
云也漂了回来,他靠着自己的技能找到了工作。我说过了,云有时也是幸运的。
爷爷在房价还没有飙升的时候给他在市里买了套房子。爷爷倾其所有帮他交了首付,当然贷款得云自己还。
房子装修好了,云走进他自己的房子,眼睛亮亮的,他用手机在房子里拍了很多照片,发到朋友圈,他说:终于有家了。还配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个笑脸泛着阳光的金色。
云还是爱玩弹弓。他还是去那片树林玩弹弓。他安好弹珠,拉紧,瞄准,发射。一颗颗的弹珠擦着鸟的尾巴或者翅膀飞过。同行的伙伴笑他技术下降了,云笑笑不语。
夕阳的光辉透过错落的树枝,透过一个个鸟窝,暖暖的照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身上。谁知道是云的技术下降了,还是云的心里对这片树林,这群鸟有了恻隐之心。
我知道这轮古老的夕阳有一天会透过云的窗户,就是西面的那扇窗户,照进云的新房里。
云坐在阳光里给孩子们讲他玩弹弓的故事,他温柔的妻子在厨房里为晚饭忙碌着。如丝的烟火味道渐渐弥散,驱赶年少的孤独。
找到家的云,再也不畏风寒雨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