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陌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被站在床头的安原吓了一跳。

"出去。"陌玉沉了脸色。

"你是病人。"安原板着脸解释道。

那也不至于洗漱穿衣也要别人伺候吧，陌玉暗自诽腹，却也没再赶安原。

陌玉坐在红木椅子上拿手撑脸，看着铜镜里的安原，他拿一把梨木梳，由上到下慢慢梳着陌玉乌黑的长发，修长白皙的手挽着复杂的发髻，陌玉从镜子里看着安原一脸认真的样子，她蹙着眉头，嘴角却不经意间划起一道弧度。

唉，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安原比陌玉高了将近一个头，在帮陌玉穿朝服系腰带的时候，安原弯下腰，把两个胳膊环在陌玉腰上，人几乎整个把陌玉裹了起来，陌玉靠在安原胸口上，脸红成虾子。

安原是长在草原上的少年，本应山水为家，恣意潇洒，现在却甘愿窝在陌玉的小皇宫。

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安原对陌玉事无巨细的照顾，让陌玉渐渐习惯了安原陪在身边。

安原铲了陌玉院里的桃树，转而种了一片花圃，夏天繁花似锦，如人间仙境。

12

七月三宫里会举办赏花大会。

无非就是招些家眷进宫来争奇斗艳。

陌玉特地没邀请漆如墨进宫，可漆如墨还是来了，还挽着他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陌玉坐在主位上定定地看着漆如墨，竟觉得恍若隔世。

已是一年未见。

他好像比记忆中瘦了些，黑了些。

陌玉手上未停，一块块剥着荔枝的皮，那是他，最喜欢吃的水果。

岭南红荔枝，佳人绿萝裙。

她曾真的特地穿着一身绿襦裙，为他剥荔枝，只为诗的后两句。

只愿醉此梦，谈笑无还期。

陌玉将荔枝缓缓攥紧手里，低头哭笑。

好一个谈笑无还期。

安原适时出现，握住陌玉被小枝戳伤的手，仔细检查起来。

漆如墨入座，喝了一口茶，微微侧头，主座上的事一丝不拉，全入眼中。

他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捏茶杯的手关节却因用力而发白。

赏花开始后，安原领陌玉回了里屋。

陌玉头痛想吐，安原抬起手慢慢揉着陌玉的太阳穴。

"不想出去就别出去了。"安原说。

陌玉闭着眼睛，神色轻松不少，说："总不能留你一个人在外边吧。"

过了一会儿。

安原拉起陌玉的手，走出里屋，他朝后回头，给了陌玉一个安心的笑容。

陌玉也跟着他笑起来。

我们的小王子，什么时候长大了。

13

赏花之后是就餐。

陌玉开场，起身酌酒后，众人皆动碗筷。

陌玉闷头吃饭，尽量不朝漆如墨的方向看。

安原一个劲的朝陌玉碗里夹菜，陌玉抬头向安原笑笑。

却被安原叫住，安原笑着抬手朝陌玉嘴角伸去，这半年来两人早就练就了默契。陌玉知道，这是自己嘴角又粘上饭粒了，几乎是本能般，陌玉也朝安原凑去。

瞬时之间，安原收回手，脸向前，吻上了陌玉的嘴角。

陌玉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她看着安原被放大的俊脸，感受着唇边温软的触碰，脑子一片空白。

终于，安原又坐回座位，依旧淡定的吃着饭。

陌玉依旧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

陌玉一筷子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心头万般情绪涌过，却唯独忘了看漆如墨的反应。

漆如墨夹了菜到李小姐碗里，侧头却看见安原嬉笑的脸，面色瞬间僵硬。

李小姐偷偷攥紧了桌下的手。

桌上四人神色各异。

晚宴结束，安原代替代替陌玉送客。

陌玉蹲在花坛边一片一片扯着花圃里鲜花的花瓣。

看见安原回来，陌玉本想上前，却又像想起了什么迅速往后退去，安原笑着把陌玉提溜到自己面前，把她扯进怀里，在她耳边慢慢地说："我亲你的时候怎么没有推开我。"

话里尽是笑意。

陌玉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安原此时像小狐狸一般眉眼弯弯的样子。

嗯了几嗯，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安原笑得更加开怀，他拿出一枚骨戒。

"这是用我打到的第一只虎的头骨做的。"

他把骨戒慢慢套在陌玉手上，再次把陌玉抱在怀里，轻轻把下巴搁在陌玉头上。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陌玉愣愣地看着手上的骨戒，不知道是不是该拿下来。

14

漆如墨呆在京中半月未走，探子日日来给陌玉报信。

漆如墨不走，陌玉也没有赶过他，虽晚宴后再未见面，但陌玉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博弈已经开始了。

安原还是呆在陌玉书房陪她批阅奏章。

这天安原又给陌玉拿来了一根紫玉簪，他给陌玉戴上，带陌玉坐在铜镜面前，给她梳着头发。

正是两人浓情蜜意之际。

"陌玉，我要跟你说件事儿。"安原突然垂下眼睛，不看铜镜里陌玉的脸。

"啊，什么事？"

"我跟漆如墨其实是…………"

突然之间，探子破门而入，吓了两人一跳，安原也就没再说下去。

探子跪地抱拳，声音急促："报告王上，漆如墨大人在家中遇刺。"

陌玉嚯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抬脚就往门外走，却被身后的安原抓住胳膊。

"别去。"短短两个字，几乎用尽了安原平生的力气。

陌玉生生定住脚步，回头看着安原。

安原松了口气，盯着陌玉的眼睛慢慢说："我向你保证，漆如墨不会有事的。"

陌玉先是皱眉，而后把安原的手一点一点从自己的手臂上掰下来。

陌玉面色铁青，安原面如死灰。

陌玉还是走了，留安原瘫倒在地上。政轩宫灯火通明，却在安原眼里变得暗无天日。

安原双眼空洞，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牵扯上漆如墨，陌玉都会毫不留情地抛弃自己。

安原第一次觉得也许痴情并不是那么美好的词语。

他站起来，从架子上拿了自己的佩剑。

他突然很想草原上的家了。

刚出书房门口，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瞬间炸开。

"怎么，这是想不告而别吗？"

安原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却看见陌玉站在自己身后咬着牙齿，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她没走，安原狂喜，快步向陌玉走去，失而复得，他几乎疯癫。

陌玉扑到安原怀里，几乎带了哭腔，"你走了，我怎么办？"

安原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吻着她的头发，几乎想把她揉入骨血。

陌玉踮起脚凑到安原耳边，喃喃道："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15

漆府

漆如墨躺在床上，把热水盆扫到地上。

"她就只派了御医过来？"

"好，真好。"漆如墨咬牙切齿。

他捂着胸口的血洞慢慢坐起来，觉得全身的血液冲上头顶。

噗的一声，漆如墨吐了一口鲜血在地上，李小姐急忙从门外跑进来，却被漆如墨一把推开。

"滚"漆如墨瞥了李小姐一眼，怒吼："滚啊。"

李小姐看着漆如墨黑如阎罗般的脸，慢慢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漆如墨坐在床上平复着呼吸。

他擦擦唇角的血，勾起一抹微笑，看起来很是诡异。

要不，把计划提前吧。

陌玉握着安原的手在大殿里等着太医带回消息，陌玉是相信安原，可心里难免担心。

安原拍着陌玉的手，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次陌玉选了自己，师兄的如意算盘打空，凭他高傲的性子，怕是要气的吐血。

太医急匆匆进殿，简单说了漆如墨的伤势，又说漆如墨已无性命之忧，只需静养几月。

陌玉松了口气，松开安原的手，板了脸，把安原的头掰向自己，双手抱臂。

"现在该说说你和漆如墨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吧。"

安原拿手蹭蹭鼻子，慢慢道来。

安原和漆如墨都是临清子的徒弟，临清子和陌玉的太傅一样都是上一代的风云人物，临清子一生只收了漆如墨和安原两个天资聪颖的小徒弟，四年前，安原和漆如墨出师。

临清子给两人布置了一项任务，得到这世上最难得到的东西。

一个就是这天下，另一个……安原把陌玉额前的碎发捋捋，眼中尽是温柔。

就是你。

一阵沉默，陌玉最后哭笑不得。

"你是说，我就是你们的毕业作业？"

临清子，你出来，我绝对不打你。

安原看陌玉并无不妥，又继续说道。

"我虽天资不错，却不喜争斗，根本没想得这天下，或是让你喜欢上我。"

"说来也是好玩，这世界上最难得到的人，竟然是个大花痴，第一次见到我的师兄就掳回皇宫，还要和他一生一世。"

"我虽在夷族，却一直关注着你们的消息，我欣赏你的识才和魄力，你很特别，陌玉，我很怕错过你，于是我就来了，陪在你身边。"

安原含情脉脉地看着陌玉，他看着陌玉的嘴唇，几乎要亲上去。

陌玉却完全找错了关注点，她晃晃安原，说："你说临清子为什么选我呢？"

安原继续摩挲着陌玉的嘴唇，说，"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师傅一直爱着你师傅，他选你，大概是想和你师傅再建立羁绊吧。"

陌玉揪了安原的领子，傻傻的问到："你师傅是男是女？"

安原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般说："当然是男的。"

陌玉听了张大嘴巴，安原顺势亲上去。

陌玉被亲的迷迷糊糊，脑海里却浮现着太傅和另一个男人的爱恨情仇。

好像很美好呢，陌玉昏过去前这样想。

乌龙。

安原轻轻拍拍怀里人的脸，无奈叹气，笨蛋，连接吻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