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报道里总是说,靠出卖身体为生的失足少女、援交少女走上了不归路,染上黄赌毒的不良少年走上了不归路,记者是想说,他们毁了自己的一生,他们的一生都因此而无法回到正轨,那条不归路就一条歧路,是不正常的、不可逆转的、通往罪恶和深渊的。这些少男少女在人生的起步阶段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所以他们的未来毫无希望。
但是我们有时候看不顺眼的那些不归少年,也许并非一直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粗鲁不堪、那样廉价和堕落。
那些流落街头的单薄的灵魂,在社会上各个角落制造麻烦,同时也忍受着命运的沙砾在成长的年轮里刻满伤痕。
1
曾经有一次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去肯德基吃饭。那时候年轻,因为闲着无聊,所以买了一份带玩具的儿童套餐。坐下后,那个赠送的小玩具就放在餐盘里。一个穿着破旧、年纪七八岁的男孩窜到了我跟前,可怜地向我乞讨。我好心地从包里找了一枚一元的硬币给他。没想到他拿了我的钱,迅速地抓起我餐盘里的玩具,然后风一样的跑了。
当时真的很不快,本是一番好意却遭遇了如此回报。但时隔多日猛然想起来,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玩具并不值钱,但想到这个孩子的童年,完全是在这样一个坑蒙拐骗的世界里,实在让人惋惜。
他可能一辈子没有机会走进学校接受教育,他可能根本不懂得何为礼义廉耻。他终日混在火车站这个鱼龙混杂、人声鼎沸的底层大众聚集的地方,随时准备着趁乱捞到一点好处。他乞讨得来的钱仅仅只能填饱肚子,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买什么玩具。他每天目睹来来往往的那些被宠爱、被捧在手心的小王子、小公主,会有多么委屈和辛酸,他也多么渴望拥有一个无忧无虑、欢天喜地的童年啊。
2
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人,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
自从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不得不面临这个世界的残酷。只要智力、财富和阶层还在一直分化,我们的后代就无法摆脱来自原生家庭的捆绑和纠葛。
那些从小就经历过家庭的破碎、父母的冷落的孩子,在还未懂事的年纪就开始了被迫谋生的长征。
那些在生活中连马斯洛的最底层生理需求都满足不了的孩子,抓住了物质这救命的稻草,就义无反顾地堕落成了奴隶。
那些被继父继母家人长辈虐待却无人伸以援手的男孩,习惯了蜷缩在黑暗和阴影里,到了光明处就不安地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那些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总被轻视和践踏的女孩,在屈辱和排斥中摸爬滚打,年纪轻轻就丧失了尊严的底线。
3
那些走上了“不归路”的孩子,在多少人冷眼旁观的目送中,将孤独穿在了身上。
有多少居高临下的怒气和埋怨让他们不堪重负?有多少空口无凭的指责充当了杀人不流血的帮凶?
当我们戴着有色眼镜来解读他人的三观的时候,本来就是在用语言修筑高墙,坐井观天,把眼前看到的当作真相,把自以为是的结论当成真理。
我知道你们,你们有的只是因为意气用事,要用稚嫩的力量来反抗社会的肮脏,所以受人蛊惑、暗算、欺骗,被带上了犯罪的道路。
我知道你们,你们也许只是对命运的不公感到无能为力,想剑走偏锋赚一笔危险的快钱,所以才会铤而走险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我知道你们,你们柔弱的肩膀过早地扛起了生活的重担,想要早日脱离困境的枷锁,所以才迷迷糊糊地拿身体作了交易。
我知道你们,你们有无数次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是现实的摧残和人心的伪善,将你们推向了噩梦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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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少懵懂的时候,我们常常摸索着走得跌跌撞撞,甚至四处碰壁。意外的降临有时猝不及防,岁月的创伤常常刻骨铭心。
任何一个孩子,都不是天生就恶贯满盈。那些在我们心目中奸猾狡诈、目光寒凉的孩子,也许一开始也是阳光明媚、心地纯善的。一颗心被冰冻冷却往往不需要很长时间,他们的绝望或许就发生在那个刚过去的瞬间。
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要破罐子破摔,只是你不经意的一个放弃的眼神,一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恶意指责,一次缺乏事实依据的误解和伤害,让他们失去了对内心的控制。
常常听闻有的家长,只要孩子成绩出了问题,马上就是一顿打骂,却从来不走进孩子的内心,了解他们的需求和痛苦。那些在校园里受到霸凌、却不敢声张的孩子,往往有一个不圆满的家庭,一对不愿倾听、无法如实相告的父母。那些施加霸凌和被霸凌的孩子,在面对未来的时候,心灵的扭曲、积聚的报复和怨恨将会把他们引向何处?
5
那些走了寻常人眼里“不归路”的孩子,请别再为这个字眼耿耿于怀。你们的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要在他人的非议下丧失了主宰自我的勇气。
你们别以为走了捷径就可以实现人生的逆袭,贪小便宜最终会丢了真正宝贵的东西。
你们不需要因曾经走过的弯路而自暴自弃,你们还年轻,还有机会,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性。
命运攫取了你们物质上的种种财富,但同时留给你们与其他人一样长短的时间和生命,你们正站在人生的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你们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6
请善待那些走了“不归路”的孩子吧。
请不要拿言语当作攻击的利器,请不要以偏见对他们作审视和打量,请不要一味地施舍让他们低落至尘埃,请不要在他们失足那一刻把他们打入地狱的底层。
如果有可能,请伸以援手,给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和宽容,温暖和关怀,指点和督促。
让他们在寒冷中不至于忍饥挨饿,在迷茫时不至于裹足不前,在撞了南墙的时候有所依靠,在身不由己的时候得以解脱。
人性是很难经得起考验的,一个心智都不成熟的孩子在某个处境会经历怎样的思想斗争,恐怕是我们无法用道德的标准强制定性的。
我并不是说,我们就应该向邪恶屈服,就应该纵容坏人作恶。但这个世界总是需要埋下一些善意的种子,培育一些向善的理想。越成长,人心也该变得越柔软。
希望在今后的岁月中,我能够更宽容、更柔软地接纳这个不美好的世界,希望沉睡中的你,也不要将良心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