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橙子
其实,小时候,三省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福的小孩。因为她的家庭与其他小孩不太一样。幼儿园过母亲节,三省总在纠结手工课上做的小红花该送给谁呢?
粗枝大叶的三省爸管起家来也总是乱七八糟:衣服可以泡一个月至发臭了,才想起来;帮三省洗头,洗完了才发现还有一半的泡沫没冲净;所有的菜都是一个味道,连西红柿蛋汤都飘着红通通的辣椒······
不过,三省还是顺利地长大了,没有性格扭曲,没有忧虑自闭。
但三省对那两个字特别排斥,难以开口,甚至连写下来都觉得心里怪怪的。小学课上,老师教唱那首《世上只有···》时,三省全程紧闭嘴巴,哪怕被老师罚站,也倔强地不出声。稍微大点,三省听大人摆龙门阵,得知母亲当年出走是因为嫌弃父亲没用,给不了她想要的。
就这样,三省把所有的不幸全部归结于这个没用的爸爸。
上小学时,老师把三省是单亲孩子的事情在全班面前公布,并嘱咐大家要多多照顾她。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用同情的目光望向三省,家长们也都说,“没有妈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还纷纷送上本子、笔等文具表示支持。
中午吃饭,剩两根火腿肠,老师专门说,“我想把这两根火腿留给三省吃,因为她家庭特殊。大家说好不好?”同学们看着三省,开心地说,“好!”周围的人们不愿意放过三省,于是不断重复强调着这个事实:她是没妈的孩子!
那六年时间,三省觉得过得好慢。她在同学面前总觉得低人一等,好像承了一些莫名的情。
三省爸对三省的管教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开打。拿到什么东西,直接上手,衣架、木条、电线、皮带都是行凶工具。那时,三省挺恨他的,总在想当初母亲为什么要丢下自己一个人走?留给这样一个粗鄙不堪的人?恨到极处,想着长大后一定不会管他,让他孤独终老好了。
终于升入初中,三省毅然选择住校。
但周末还是不得不回家。回家没有可口饭菜和温情关怀,只有脏、乱、差的屋子。三省只得卷起袖子干活。别人的休息日就是三省的劳动日。
三省爸在学习上对三省实行“放羊政策”,管不了,也没时间管。但三省学得认真,成绩还不赖。三省爸神气地四处炫耀,别的家长一脸艳羡,“你们俩爷子过得挺好的嘛。你一个人带孩子,成绩还这么好”。三省脸上不显,心里却在想,“确实,我把自己养的挺好的”。
升入高中,回家的时间越发少了。距离产生美,三省和三省爸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高考前一天,三省爸破天荒地请了三天假,说要好好照顾三省,让她全力备考。
考前的晚上,三省爸郑重地跟三省说,他花大价钱算了命,这次高考没问题,叫三省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好,并严肃地问她想吃些什么?不想为难他,三省只点了个简单的炒土豆丝和卤鸭腿。
结果,第一天考试结束回家,三省爸竟然不在家!三省只得暂时待在邻居家里,心想:果然还是不靠谱!
一个小时后,三省爸才满头大汗地回来,连连对三省道歉,说应该早点回来的。看到他那样低头,三省不悦的情绪消去大半。后来三省爸解释道,为了买她最喜欢的鸭腿,排队等了俩小时,所以回来晚了。三省挺震惊的,她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自己做这事。
那天的土豆丝粗细不均,最厚的竟然有手指粗。三省嘲笑这个菜,三省爸不好意思地说这盘土豆丝切了一下午。三省惊讶不已,“家里不是有专门擦丝的么?”他懊恼地拍头,“哎呀,我给忘了!”三省哈哈大笑。
可能是三省爸悉心照顾的原因,三省高考发挥很好,顺利过了重点线。填报志愿时,三省爸说,“就选重庆吧,路费最少”,还没等三省翻完白眼,他又小声说道,“离得近,方便回家。”
三省顺了他的意,选了重庆的大学。
邻居家的哥哥上的新疆大学,读了一学期,身量减了一半。有此前例,三省爸总是对邻居表示忧虑,“你们家孩子读大学不到一年,瘦了这么多。我们家孩子已经那么瘦了,再瘦可怎么办哦?”,三省心想,“再瘦点,正好。”
离家上大学,三省就如脱缰的野马,自由自在地在大学这片草原上肆意奔跑。三省很少打电话回去,三省爸总是主动打过来,第一句就是“钱够不够用?”,第二句“老师对你好不好?”,第三句“同学对你好不好?”。三省总是不耐,敷衍道,“钱够用,好,好,好”!
第一个寒假,三省坐黑车回家,路上耽搁了5个多小时,三省爸几乎十分钟就打个电话,问到哪儿了?三省有些不耐烦,叫他不用等了,自己先睡。
深夜十点多才到家,三省发现平时八点不到就睡觉的他还在等自己。还没等三省进屋,三省爸远远就开始招呼道,“赶紧吃饭,鸡肉都炖了一天了”,三省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看着三省爸的笑脸,突然觉得他脸上的皱纹和两鬓的白发好刺眼。
后来,每次放假回家,虽然免不了最开始两天的大扫除,但好像也没有那么不情愿了。三省爸对三省忍让很多,也不再跟三省抢电视看了。
大学一晃而过,毕业后,三省执意来到北京。三省爸给她打电话,照样还是那三句话,“钱够不够用?老板对你好不好?同事对你好不好?”,三省说,“钱够用,大家对我挺好的······”他听三省态度不错,接着说,“我觉得你还是回来考公务员吧!家里还是能找到关系的。”,三省立马不开心了,跟他巴拉巴拉一大堆自己的想法。他只得连连说,“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三省挂断电话,不免感慨:这辈子,给我这样一个老爸,有点傻也不会挣钱,但却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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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经纪人:你在谁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