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共晴雨

从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起，大雨就封锁了道路，列车从晚点时间未定到停运。来来回回五六次，等待的时间几乎超过了坐车的时间，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搬家，整理东西，是一场回忆里的冒险。

年初，走得匆忙，大致整理了一些书和衣物；本想寄过去，就不会再回来，到那边也是匆匆放上书架，不会再打开。

尘封的，依旧尘封着。

7月份很动荡，从咸阳到西安，从西安到北京。每一次搬家，都要整理，一次比一次更细。

耳边播放着音乐，一摞一摞书，慢慢筛选着时光，弥漫着回忆。别人不会懂得，一个在书里长大的孩子，在面对旧书时，会有怎样的情绪。

我的古书不多，但都是你送的，而你又那么喜欢写赠语。在《庄子》的扉页写：宛若夜空的星河，我只取你一颗。

时间是，癸巳年正月二十。

你还是没教会我，怎么记旧年，我还是不懂。但是我记得是2013年，我生日前夕，你买来送我的。

我从19岁认识你，到24岁离去，青春年少的时光都在你那里。而你始终温厚，没有脾气，连大声说话都不会。那时候觉得你像大叔，一点也不酷，日子过得平淡，不是我想象中的爱情。更重要的是，你像一座大神，每天都提醒我很多日常细节。

你成熟稳重温和得根本不像年轻人。

你满足不了我对爱情跌宕起伏的期待。

你说，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浪漫，但重要的是过日子。我没有不赞同，只是飞扬跋扈的心让我觉得，难道真的只是这样吗？那时候就在想，让我遇到一个发自内心去爱的人，看看撕心裂肺到底是什么感觉。

后来的后来，我真的遇到一段这样的感情，暴烈和虐心的程度，完全不亚于电视剧。一刀一刀，时光切下去的，都是血迹。

我曾坐在冗长的列车里，不断地想，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就会始终天真烂漫如小孩，怎么会有如此心碎与绝望的时刻？可是，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怎么会知道世事艰难？也许到现在，我还是会觉得，一定有比你更好的人。

我相信是有的，只是未必适合我，我也未必懂得。

你发消息给我，说你知道我过得不好，要我去成都，在你身边，你还可以照顾我。

可是我想去北京，然后申请去美国。朋友说我并不是喜欢美国，而是刚好有机会，我可以去逃避。

我在逃避，在逃离。

你说，在一起那么久，我怎么会不了解？

你说，她有时候很脆弱，有时候却很坚强。

你说，分开后，我才明白她要什么。

你说，从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要离开。

朋友说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黯然。

我曾以为自己可以忘记所有，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所有，可以在跨越感情的领域里无动于衷。但在翻到闾丘露薇写的《行走的玫瑰》时，心里像被什么揪住一般，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那本书是四年多以前，我买的新书，带着它坐了32个小时的火车，去到有你的城市。年轻，无畏无惧，心中有用不完的美好和憧憬。二十刚刚出头的年纪，没有受过伤，没有掉过眼泪，世界完整而充满期待。

书里夹着回忆，翻开都让人窒息，更没想到的是，一封手写信从书间滑落。

是你写的。

是情书。

你向来很真诚，再读，还是如此感觉。

你说，朱自清的《匆匆》，你从第一次读就很喜欢，也喜欢上了这个词；你说，匆匆，不仅仅代表时间快，更是一种珍惜；你说，遇到我真的很幸运，你很珍惜这份情，这些路……

电脑里播放着《小幸运》，我感觉眼眶泛热。

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

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

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

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

想起有一次听讲座，一位词作家说，爱从发生的那一刻起，就会一直存在；它不会消失，就保存在你的身体里。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坐在窗口陷入回忆，像坐在你自行车后面，长裙飘飘。记得那时，校园里最亮丽的风景，就是自行车上的白衣与长裙。每天晚上的校园小路与湖畔，每天早上的牛奶面包，每个周末的登山远游。我当时没觉得你对我有多好，觉得你比爷爷差远了，总催着我锻炼身体。

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一点。

我们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也是因为这个。年轻气盛吧，拖着箱子就走，没想过要回头。你在后面追，最后拉着箱子把我抱回去，只是从此我们心中都有了芥蒂。

其实一点也不好玩，只是现在想起，增添了几分喜剧色彩。就像你单膝跪地，给我戴上项链，并笑着索吻；就像我们爬山、下海、穿越沙漠，在迷路后，竟然不知道害怕，还笑着把沙子装进口袋。我们无所畏惧，不怕事大，因为都是被夸赞着长大的孩子，所以自信无比。

我喜欢自信的你，宽厚的你，有点像老人的你。因为你很成熟，我才可以安心做小孩，也有条件被宠爱。

这两年，我过得很不好，处处受伤和不顺，像没有了庇护的翅膀。世界行色匆匆，不会有人察觉，有人发现，只有你知道。不是没想过回去，是在伤口没有愈合的时候，做任何决定，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背叛。曾经，我们都放得下，只是要再拿起，着实需要冲动和勇气。

你说你再没喜欢过任何人。你一直都在那里。

爱在时光里凝固着，像很多次你说，我爱你。也许爱情里根本没有公平，你爱我多少，我也就会爱你多少。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就像你为我难过，我却在为另一个人伤心。我享受你对我的宠爱，知道它能治愈我心中所有的伤，只是觉得，把一个浑身是伤的自己丢给你，我不愿意。

我说，我还是会在你的世界里任性。

你说，随时都可以，你开心就好了。

我曾以为自己很优秀，你说遇见我很幸运的时候，我很洋洋自得。后来才发现，其实让我们变得优秀和特别的，是有一个人允许你在他的世界里翻云覆雨，是他愿意承认，除了你，谁都不行。所以有人说，不是你真的好过，而是我真心爱过。

就像歌词里说的：

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

拥有着后知后觉的美丽

来不及感谢是你给我勇气

让我能做回我自己

你很多次提出，你想跟他谈谈，你没有直接跟我说，是跟周围朋友要他的联系方式。我知道你不想我受伤，想像爷爷一样保护我，可是要说什么呢？不是爱情出了问题，不是不爱，不是故意伤害。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每个人要的也不一样，而他也还没有长大。你想让他离开我，你恨不得将我裹在你怀里，与世隔绝。

我也没有长大，越来越不知道爱情怎么弄，我只能摸索前行。在一个采访里听到一段话：

爱情和死亡一样，来了就是来了，你无处可躲；你飞蛾扑火也好，不顾一切也罢，不管你怎么去面对，总要去面对，你永远逃避不了。

我觉得这个观点是很对的。

离开解决不了问题，离开也对不起自己。我知道有些人，终究是要离开的，但我愿意曾经拥有、好好告别。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给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努力、纠结、抓狂了那么久，我终于释怀，重新在你的世界里有勇气找回自己。我很幸运，此生遇到那么成熟的你，而且把最好的爱都给我。你说，等我看过了世界，再决定降落的地点。

我从不怀疑，等我跑完了世界，愈合了伤口，你还会在这里。在时光飞梭，物是人非的尘世间，这是我唯一能确定的东西。就像凌晨一点多，我说你给我唱歌吧，我想听。你没有一秒钟犹豫，就开始唱。

《我的少女时代》最后一幕，男主角完成了他的承诺，女主角到来，一句“好久不见”，两个人都笑出了眼泪。那时候，他们，我们，都等到了彼此最好的样子。

你说，跟着心走，才能得到最好的。

我知道。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

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人理所当然的忘记

是谁风里雨里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

那陪我淋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 一尘不染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