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写小说,这是一次新的尝试。故事来源于一个单亲妈妈,本人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加工,是个伤感的故事。
人生中也许没有哪一个十年能像20到30岁这十年这样不安、深刻与动荡。
十月一过,北方的冷空气骤然席卷而来,阴雨连绵的下午连天也黑的特别早,张灵儿裹紧了身上的有些单薄的大衣,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街道两旁的窗户里陆陆续续亮起鹅黄色的灯光,那一道薄薄的玻璃之后的那个世界仿佛就是另外一个一直会温暖如春的世界。张灵儿加快了脚步,低着头,脸色发白,走在寂寞的深秋的夜里。
去年的这个时候就在这个弄堂,张灵儿已是一个待嫁的准新娘,这里是她未来将要生活的地方,这半年来她把的心思和空闲时间都用在了这里,用在打造一个完美的属于她和他的一个不是很大却一定要温馨的家。他经常要跑省外项目,一去三两个月也是常事,所以装修房子的事情就落在了她的肩上,再说,就算他在,他也总对她说,只要你喜欢就好,就按你喜欢的方式来就好。她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不开心,反而乐在其中,看着自己的新房一点点在成型,就好像看见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在自己手中慢慢塑造而成。下周,房子就要交工了,十一,他们的婚礼就要举行了。她每一天都在盘算着那个日子,也盘算着未来的十年、二十年的日子。
习惯性的上楼,开锁,关门。楼道里昏暗的灯闪了几下也随即灭了。这是一个已经有二十多年房龄的老房子、老小区了,张灵儿精心布置的家就在这里。屋里的摆设一如当初,好些还没来得及买的家具,位置都还在留着。
当初他们打算结婚的时候,实在不富裕,买了房子装了修就所剩无几,于是打算家具就一件一件的添置。她知道朋友们有背后笑话她的,有同情她的,就连她的母亲也苦心婆心的劝她,我的闺女,别委屈了自己。她的那个他,程飞,一个即将奔三的男人,不能给她一个面积大一点的新房子,不能给她一个很体面的婚礼,甚至连一枚钻戒都只能买最小的哪一种,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
19岁的时候,张灵儿上大二,生活过得四平八稳,长相不出众,学习很一般,要说优点,可能也就剩下爱笑这一点了。也有关系要好的男同学,但始终擦不出什么火花。遇到程飞那天,是她参加社团的聚餐,社长升大四要准备毕业了,卸任之际一起聚个餐,算是送别。聚餐过半,程飞姗姗来迟,搂着社长称兄道弟。人和人的缘分,无论是孽缘还是姻缘,总有一种前世今非的感觉。这个人,未曾见过,却似曾相识,他就这么轻易的占据了她全部的少女心。她内心雀跃着却又不动声色。没有人知道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内心是翻江倒海的,因为一次偶遇,因为他还记得她,因为看到他和女朋友吵架,都让她欢喜。可是这欢喜又是落寞的。
毕业季如期到来,程飞最终还是选择回家乡工作,女朋友留在了本地,最后因为异地分了手。张灵儿也稀里糊涂的也谈起了一份恋爱,不温不火,也许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孤独。入冬后的某个晚上,张灵儿窝在宿舍看书上网,那个她曾痴痴看了数月的头像忽然亮了起来,真的是他吗?张灵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程飞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了起来,听不到声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但张灵儿还是感觉到了程飞低落的情绪,只是他没说,她也没问,就只是安静的陪他随便聊聊。后来程飞找她聊天的频率越来越高,从一两周到三五天,再到每天,这时间也不过是三个多月。张灵儿心心念的小心思似乎就要成真了,程飞已经明里暗里的暗示了好几次,说张灵儿是个特别温柔的姑娘,还通情达理,谁要是有这样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之类的话,张灵儿在心里早已把它默认成他对她的告白,嘴上却还假装不明就里。她想,他一定是在等一个特别的日子来告白。
这一年的平安夜,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尽管是异地恋,张灵儿却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幸福和美好,时不时发来的腻歪的短信,时不时邮寄过来的小礼物,都让她沉醉其中。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张灵儿也就要毕业了,她之前就跟他商量过想要继续读研究生,考到他所在的城市,他也欣然同意。只是第一次她没有考上,还毅然放弃了调剂的指标,决心再战一次。程飞似乎有些不高兴,说要不你就过来直接找工作吧,我也可以帮你介绍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犟脾气上来了谁也挡不住,坚持要再考一次。
入秋的时候,她在自己租住的小屋拼命看书,一声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这个安静的秋日的清晨,“灵儿,快回家吧”带着哭腔的母亲的声音,你爸他快不行了……父亲开着拉菜的小三轮上了高速路,出了事故,违规在先,并没有多少赔偿,关键是人不在了。送走了父亲,一家人沉浸在悲痛中不能呼吸,特别是母亲,动不动就触景生情哭一鼻子。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这个时候有什么事都得放下全身心的照顾她的母亲。复习自然要停下,连程飞也暂时被晾在一边,她只告诉他家里有点事要处理暂时不方便联系。
快过春节的时候,张灵儿已经打算放弃考研了,准备过完年找个工作,就陪在母亲身边,至于程飞,再等一等吧。
可就在找个节骨眼上,程飞告诉她说,准备过年的时候带她回自己家见见父母。到这时,她才不得不告诉自己的母亲,关于程飞的存在和这个突然的邀请。母亲没有拦她,只是希望她也能带程飞过来让她看看。
张灵儿24岁的那个春节,第一次不在家里过,程飞的家在距离他工作的城市还有几百公里的小镇,老人家很热情,但过于简陋的家还是让张灵儿多少有些不安心和失落,他的母亲是家庭妇女,父亲是乡村教师,还有一个有些智障的哥哥。
24岁,她的人生还太过于单薄,她以为眼前的困难总会顺其自然的解决,她以为只要他和她一起努力,所有的问题也都能搞定。她还不知道,有的坎,注定不是一个勇气就能过得去。就比如各自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又该怎么办。她还来不及想这么多。之后程飞也如约来见了她的母亲,她母亲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离自己近一点。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不欢而散,决定好好考虑一下。
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她突然就从梦中惊醒,忘记是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噩梦,醒来时泪流满面。她平静了一会自己的心情,拿起手机,看到有他的短信,打开一看,眼泪瞬间又落了下来,他要跟她分手,就在刚才做梦的那个时间,他说这几年的来回奔波让他太累,他说各自保重,我们都需要各自照顾好家人,所以很抱歉。她疯了一般给他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发QQ消息发现也被拉黑。接连好几天,没有一点消息。她甚至给他父母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过了一周,她发了一条消息说,我买了去你家的车票,今晚就走。过了许久,他终于回复,请你不要再纠缠了好吗,我也是为你好。自己保重吧。
5年了,尽管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小半年,可却足够让张灵儿在无数个孤单的夜里一遍遍回忆、一次次落泪。她想过自虐好让他心软,她也想过不顾一切去找他,可是她不能。更何况某一晚她忍不住习惯性又拨了他的电话,本以为又是无人接听,却听到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女声,“我老公睡觉了,你是谁,找他什么事?”她迅速挂了电话,又流了一夜的泪。
从此,张灵儿把他锁在了心底,但自己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随意的生活、随意的挥霍青春,工作也只是随便应付着,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遇到顺眼的男生,就暧昧着,不喜欢了就随随便便分手。也许是赌气,也许是不甘心,可是谁又能知道。
她本性并不坏,也并非是不求上进的女孩。爱情的这一记重拳让她一时失去了重心和方向。所谓的自甘堕落无非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发泄。发泄完了也就又会回到起点。
时间平缓的流过,似乎不再有波澜。可生活的无常又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正如三年后的偶遇和重逢,说不好是上天的有意而为,还是前世的债还没有还完。
三年后的程飞并没有比过去好多少,似乎还带着些失意和不得志。他们遇见的那天是程飞第一次到新单位上班,他的新单位和她单位居然在一栋楼里,三个月前,他把房子和孩子留给前妻,净身出户。至于原因,她始终没敢问。
他的出现让她本已平静的生活忽然激荡起来,但她还是清醒的,假装很平静,也不再主动联系,偶尔在楼梯间遇到也只是淡淡的打个招呼。次数多了,他看见她连招呼都不敢打了,她却又会因此难过一阵,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难道我就这么让他烦?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但最终他们还是和解了,在她生日那天,收到他第一次送她的音乐盒,两个精致的小人,穿着婚纱和礼服的小人伴着音乐翩翩起舞。还有一张字条,写满了真诚和愧疚。
28岁,他们的婚姻提上日程,两人凑钱买了一个小房子,他努力工作,她负责装修布置。
婚期过了两周,他还是没有出现,程飞又一次消失在茫茫人海,留给张灵儿的是一个未完成的家和一个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的宝宝。
后来她做了母亲,慈眉善目,似乎一点愁容都没有。她不再怨天尤人,也不再郁郁寡欢,生活最糟的不过如此,还能如何。
那套洁白的婚纱还留在没有装修完的新房,她终于决定要和过去一刀两断,走在深秋的夜里,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告别这个阴雨的晚上,她想自己还能更勇敢些。这套房今晚已经被她卖掉,连同过去十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