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医学和公共卫生的发展改变了人类的生命轨迹。在不久之前,死亡还是稀松平常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随着医学技术水平的不断提高,卫生环境和其他公共卫生措施极大地降低了传染病的死亡风险(尤其是儿童时期的死亡风险),临床医学的进步则极大地减少了分娩和死亡率,医学科学降低了威胁成年人生命的心脏病,呼吸系统疾病,中风以及其他各种疾病的致死率。当然,最终,我们都会死于某一种疾病。但是,即使是到了那个时候,医学也有办法推迟许多疾病的致命时刻。例如,无法治愈的癌症在确诊以后,患者还能存活很长的一段时间。通过治疗,他们的症状得到控制,他们得以恢复正常生活,不觉得自己是病人。
人们自然而然地喜欢避开衰老的话题。然而,罔顾事实有害无益。作为一个社群,我没有及时采取处理适应问题的措施。我们遮蔽了本来存在、可以改变个人衰老体验的机会。医学进步延长了我们的寿命,结果产生了所谓的生存的"矩形化"。人类历史的多数时候,社会人口构成呈金字塔形。今天,50多岁的人和5岁的人数量相同。未来30年,80岁以上的人和5岁的人一样多,整个工业化世界都会出现同样的模型。
各个国家都还没有着手处理这种的人口构成状况,人们为老年积攒的钱是大萧条以来最少的。一多半的高龄老年人独居无伴,而且我们的子女数量比任何时候都少,然而,我们根本没考虑过如何独自度过最后的岁月。
同样令人担忧而少有人意识到的是,医学对于其负责的变化的本身迟迟不予面对,或者说,迟迟不运用我们所存储的、使老年生活更好的知识,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金钱——老年病医生和成人初级保健医生是医学领域中收入最低的;除此之外,无论我们承认与否,很多医生不愿意投身于照顾老年人得行列。
每年有35万美国人因为跌到导致髋关节骨折。其中40%的人最终进入了疗养院,20%的人再也不能行走。导致跌到的三大主要危险因素是平衡能力差、服用超过4种处方药和肌肉乏力。没有这些风险因素的老年人一年有12%的机会跌到,三个风险因素都占齐的老年人几乎100%会跌到。
医生的工作是维护病人的生命质量。这包含两层意思:尽可能免除疾病的困扰,以及维持足够的活力及能力去积极生活。大多数医生只治疗疾病,以为其他事情会自行解决。如果没有改善呢?如果病人身体衰弱、该去养老院呢?那么,这似乎并不是医学问题,对不对?然而,对于一个老年病学专家,这是一个医学问题。虽然无法阻止身体和心智变老,但是,有办法使这些问题更容易处理并至少避免某些最坏的后果。身体的衰退像藤蔓一样悄悄蔓延,一天一天,变化微小,不易察觉。人会适应变化,直到某天某件事情发生了,才终于明白情况已经不同了。
衰老是我们的宿命,死亡总有一天会降临。但是在我们体内的最后一个备用系统失灵之前,医学护理可以决定这条路是猛然下降,还是舒展平缓地下降,使我们可以更长久地保持至关重要的生活能力。我们医学领域中技术专家大多不考虑这个问题。我们擅长处理特定的、个别的问题,直肠癌、高血压、膝关节炎。交给我们一种病,我们能够采取一些措施。但是,给我们一个有高血压、膝关节炎以及其他各种病痛的老妇人,一个面临失去所喜欢的生活的危险的老妇人,我们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往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
几年前,明尼苏达大学的研究者们找到了568位70岁以上的男士和女士。这些人都独居,而且都有慢性健康问题、新生疾病,以及认知上的变化,因此是失能的高危人群。征得他们的同意后,研究者随机安排一半的人看老年病医生和护士——一群致力于老年管理艺术和科学的人。其它人则看他们平常的医生,这些医生知晓他们的高危状态。18个月内,两组各有10%的病人离世。但是,看老年病医疗组的病人失能概率降低了1/4,患抑郁症的概率降低了50%,需要家庭保健服务的概率下降了40%。
这些结果令人震惊,老年病学医疗组并不做肺部活检,或者背部手术。他们只是会简化药物,保证关节炎得到控制,确保脚趾甲得到修剪,三餐都能吃好。他们会注意令人烦恼的孤独迹象,让社工检查病人的家是否安全。
但是,老年病学惨淡的财务状况只是一个更深刻的事实的表征:人们没有坚持要求改变优先顺序。我们都喜欢新的医学小发明,要求政策制定者承诺为此付钱。我们喜欢那些承诺能治病的一生。但是,老年病医学医生是什么?谁为老年病学医生呼吁?他们所做的,包括加强老年人得身体韧性、强化经受疾病的能力,都既困难,又有限,没有吸引力。它要求关注身体及其变化,警惕营养、药物及生活状况,而且,要求我们每个人思考我们生活中不可以治愈的情况——我们将面对的不可避免的衰老,以便作为一些必要的小小改变来重塑衰老。在长生不老的幻觉大行其道的情况下,老年病学医生要求我们来承认自己会衰老,这个举动很不讨巧。
培养老年病学家医生需要时间,而我们现在的医生太少了。美国每年有不到300多名医生完成老年病学的培训,远远不足以代替退休的老年病学医生,更不用说满足未来10年的需要了。老年精神医生、护士和社工也稀缺,而供应情况也不乐观。除美国之外,其他国家的情况也没什么两样,很多国家的情况甚至更差。
然而,博尔特认为我们来得及采取另一个策略:他指导老年病学医生,培训所有的初级护理医生和护士照顾老人,而不是自己提供照顾。但是,连这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97%的医学生不选修老年病学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