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我猜地球是圆的
如果地球是圆的，那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对不对？
屋外飘着细雨，在微风的爱抚下，仿佛一群跃动的精灵，在瓦砾上舞蹈，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我斜靠在床头，小麻将在我的怀里。我轻抚着她的秀发，让它们在我身上氤氲开来，就像一幅水墨画。
小麻将的手里拿着一张贺卡，正反面翻看着。这是一张空白的贺卡，只有收信人和收信地址，没有正文，没有署名。但我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寄给我的，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让我感兴趣的是邮票上的邮戳，上面显示是在云南省大理市寄出的。正是看着这个邮戳，我才清晰地意识到竹竿和我之间已经有千里之遥。
如果不是事实真切地发生，我怎么也想不到竹竿会在大三上学期中叶的时候休学去外面闯荡。
对于我这样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来说，出生上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终老死亡，完全是一条线性的流程，就算其中有一些小的涟漪，幅度也不会超过一个正弦波的振幅。而类似于休学抢银行自杀这种事情，显然在正弦波的振幅之外。
这是社会对我等屁民的固化教育，和应试教育不同，不仅在学校，在任何地方都存在着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教育，深入骨髓，不可自拔。
坦白说，我猜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想过跳出正弦波以外，去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是客观条件和理智显然把这种想法禁锢得死死的。于是大部分时候，大部分人，都只是想想而已。那有没有人切实地去做这件事呢，很明显有，但他不是你我，这很幸运，也很不幸。
简而言之，跳出正弦波这种事情，每个人都想过，但我们没有做，而我知道一定会有人去做，只是我没料到会是竹竿。事实上，在我原来的宿舍中，我本以为第一人选会是沙包，就社会经验而言，无论是竹竿、罐头或是我，在沙包面前都还是太稚嫩了。
只是事实却是发生在竹竿身上，他最先跳出了正弦波。
竹竿从学校离开的那天，我去送他了。一路上，我们没有谈即将到来的离别，也没有谈未来的规划。前者我们不想谈，离别我们已避免不了，后者我们谈不了，我们都不知道未来。我们谈了一种叙事结构：圆形叙事结构。
圆形叙事结构说起来很简单，就是环环相扣，首尾接应，实际操作起来却很复杂。比较典型的就是《低俗小说》和《了不起的盖茨比》，熟悉博尔赫斯的同学对这种叙事结构也不会陌生，甚至于上一篇文章里，我也粗劣地举了个例子。
竹竿说他迷上了这种结构，只有在这种结构中，他才能做回一个普通人。一般的侦探片，他看一个开头，就能通过他的能力判断出谁是凶手，而圆形叙事结构中，他的能力无法做出判断。没想到的是他继而产生了一个想法，休学去闯荡，如果可能，我毫不怀疑他会环游地球。
“这是我生命的意义所在。”竹竿如是说。
我知道无需多言了，只是问他我们还会不会见面？
“如果地球是圆的，那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对不对？”竹竿说完这句话，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我们。
事实上，在送竹竿去车站的路上，除了圆形叙事结构，我们还谈到了之前喝酒时所谈的那个话题。虽然其实我并不想谈这个话题，但还是由我挑起来的。我想再确认一遍，但竹竿给我的结果依然如出一辙。
竹竿走后，我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独处的时候，亲吻小麻将的时候，搂着小麻将睡觉的时候，我都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也曾试探性地打探过小麻将的想法，她是一个坚定的婚前无性主义者，这多少让我有些欣慰，至少还有更多的时间让那个可能性的变化出现。
只是事情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随着和小麻将交往的加深，这个问题益发凸显了它的重要性。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每日和小麻将耳鬓厮磨，一种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从沉睡中苏醒，并且逐渐强大起来。就像是一头埋藏在我心底的野兽，如果不是竹竿的牢笼理智地将它困住，它很有可能已经凤舞九天了。纵然如是，当我拥着小麻将入睡的时候，当我感受到小麻将温热气息的时候，那种困兽之斗的感觉像是深印在我脑海中一般。
这种来自主观的影响还是其次，而有些外在的影响则时刻左右着牢笼的坚固程度。罐头经常会调侃我，每次看到我那小子都会一脸的坏笑，让人有种给他一记重拳的欲望。
最为关键的是，我感觉到小麻将的意念似乎也有些动摇。也许是我的错觉，她有时会说一些暧昧的双关词，有时会开一些小玩笑，而有时则像是一些暗示。比如会在我写代码的时候，在旁边的纸上写一句illumination = false；或者是在我推演矩阵的时候，指着高数教材上F(x)与G(x)在Xo连续且存在相同的极限A limF(x)＝limG(x)＝A这一段问我这是什么定律。
不说我的专业就是计算机和数学，就算不是，像我这种常年混迹猫扑天涯窝窝吧的宅男，像我这种知晓百大隐晦笑话的答案，知道饥渴和饥饿的区别，知道捷克的女朋友比保的女朋友幸福的宅男，女同事系列还是弱了些。但我无法回答小麻将的问题，只能告诉她我不知道。
男人是很笨的，她对他说不要或者你滚的时候，他就真的停了或者真的滚了。但男人又是很聪明的，她对他说你去死吧，他绝对不会真的去死。
我考虑过了可能性，我想过了侥幸性，我猜地球是圆的。但是竹竿的话依然萦绕在我的脑海，失去小麻将？
不，我不能冒这个险。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