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满的妈妈

根满的妈妈


      根满的妈妈在生根满之前生过两个儿子,在根满和根盈之后,还生过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如果这样说,你可能还不大清楚地话,那么我还可以换一种方式。

      其实,根满的妈妈到根满家之前,他妈妈把她嫁给团扇村的一户姓周的农家,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根满妈妈到周家不到三年,就给他们家生了两个儿子。但是,当她发现周家很穷以后,她就在一个有着露水的清晨离开了,她的身后是一个不到两周的孩子和一个刚吃奶的孩子。


      她离开周家后,并没有走多远,只是回了娘家。根满妈妈的妈妈是62年从上海下放的知青,来到王桥的那一年,根满妈妈才4岁。所以根满妈妈的妈妈,也非常不容易,见女婿家很苦,也同意了女儿的决定,并允诺女儿会再给他找个富裕的婆家。当她从根满爸爸手里接过300元钱的时候,她认定自己的女儿这次应该会满意的。

       根满妈妈来到根满家不到一年,就有了根满。两年以后,又有了根盈。根满爸爸见根满妈妈很能开枝发杈,而且还比较有力气,一度对他很满意。于是他决定把家里的活全部交给根满妈妈,自己去学拳脚功夫。他对根满妈妈如此放心,根满妈妈却不省心。她每次天不亮就会去地里,别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就能带回一大筐土豆,当然,这些土豆并不是长在自家的地里的。尽管到了根满家,吃喝不愁,但是根满妈妈还是不太满意。大概是一九八三年的秋天的一天,根满妈妈和往常一样,从别人的地里回来,带回一小袋红芋,她把红芋头烧好后,吃了三个就离开了。那天根满爸爸仍然像往常一样去学拳,傍晚回到家的时候,没有发现根满妈妈,就问根满:“你妈呢?”,根满说不知道,根满当然不知道,他当年才五岁。小根盈看到爸爸回来了,还从桌上拿了个芋头递给爸爸。可是爸爸没有心情,他在村子里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根满妈妈,他哪里能找到?因为此时根满妈妈已经到了曹家坳。一年后,她给曹家坳的曹四国生了个女儿。再一年,她又给曹四国生了个儿子。一九八六年冬天,根满妈妈身披曹四国与她成亲那天给她买的红色棉袄,离开了曹家坳。她为什么要离开曹家坳,据说是因为那天的前一天村干部到她家,要她去卫生院结扎。她当时当着干部的面说:“我明天就去。”可是,村干部一走,她就告诉围观的村民:“我怎么能结扎呢?我还要帮别人引种呢?”果然,第二天她就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根满妈妈的下一站是上海,我个人猜测当时她可能是觉得安徽的计划生育政策太严,所以她凭着母亲给他的部分信息,来到了母亲阔别多年的故土。


      一九八七年秋天,她认识了上海一小毛巾厂的职工黄浦,黄浦是个左手略有残疾的人,但是黄家也是老上海人,家境不错。根满妈妈对此十分满意,就跟了他。一年之后,生下一子,取名黄军。不过,根满妈妈和婆婆关系一开始就不好,婆婆嫌这个女人不安分,经常很晚回家,有一天就骂了她,说:“明天还是很晚回来,你就不要回来了”。根满妈妈对婆婆骂她似乎并不在乎,也没有说话。只是,从那天以后,根满妈妈确实没有再回黄家。

      根满妈妈从此就过上了一个人的生活。她在建国路的一家歌舞厅上班,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每天衣着都很暴露地在街头揽客。九十年代的时候,根满妈妈换过几家舞厅,据说她很喜欢这种生活,而且靠自己的这种劳动也挣了不少钱。她说这些的时候,居然是在酒后和我们村的王友武说的。当时好像是二零零三年,王友武是她那天晚上的客人,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还聊到了安徽,然后聊到了无为,最后,她居然问王友武认不认识根满的爸爸。王友武不但告诉她认识根满的爸爸,还告诉她根满就在上海,在浦西的一家皮鞋厂打工。

       那天以后,根满妈妈通过多种途径找到了根满,但是她们始终没有相认。

       二零零六年,根满和同去上海打工的李霞结婚,结婚当天,根满妈妈来到了婚礼的现场。王友武告诉根满,站在饭店门口的就是他的妈妈。根满往门口望去,他不敢相信,那个站在门口抽着烟的女人就是自己想了二十多年的妈妈。根满看了不到一分钟,就把头撇过去了。

       二零零七年,李霞为根满生了个儿子,取名庆阳。满月那天,根满妈妈来到根满租住的阁楼。她带来了一千元钱,并告诉根满,只要喊她一声妈,她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根满没有答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根满妈妈后来的确再也没有去过。

       今年清明回家,碰到根满,根满跟我说:“小时候很想妈妈,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渐渐没有那种强烈的感觉。”我说:“我和你不同,你比我好,找到妈妈了。我的妈妈呢?”

       是啊,我的妈妈呢?她还在那一碗荸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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