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二人奔上的火车轰隆隆地驶出站台,她才彻底地放下了一颗久悬着的心。
身边的他疲倦地打起了呼噜,她轻轻地为他披上一件衣,注视着他光洁的脸庞,是那么的年轻啊,连一丝皱纹也找不到。不象她的老公,睡相里早已显露出老态,眼袋突出,皮肤松弛。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长长的睫毛,睡梦中微微抖动着的如同密密的波浪,正如同她内心的爱意,汹涌不息。
到现在还要感谢她的那个闺中密友,硬拉着百无聊赖的她去参加了那个聚会。然后,他就象夜空里的一道闪电,刺破了她的眼帘,射进了她的心中。
她本是一潭死水,却为他而奔涌;她本是一座死火山,却为他而沸腾。
于是,不顾一切地爱他。
不顾一切,不管不顾他比自己小了一轮,不管不顾自己已经结婚五载,不管不顾他不名一文,不管不顾丈夫对她情深意笃。
烟火一旦点燃了,就以极致的速度燃烧下去,直到爆放的那一刹。
火车依旧隆隆地开着,她靠着车窗,望着阴影里的树丛张牙舞爪地飞掠而过,渐渐目光也有些模糊起来。
她突然惊醒的时候,火车刚好来了个急刹车。
她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坐在了对面的位置。更骇人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正坐在他的身边,两人浅笑盈盈,似乎相识已久。那种眼波里流转的爱意,是她多么熟悉的啊。
她猛地站起来,想要将他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她的手,却象无形的空气一样,从他的身上穿过,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她骇然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睁睁地看着他挽着她一起走下去。
只是突然,白衣的女子转过身来,对着她,浅浅地一笑,似乎看到了她的孤苦无助。
她便象个孤魂野鬼一样,紧紧地跟着他们。
他们时而喁喁细语,时而放声大笑,柔情蜜意得正如同她和他曾经的一样。
她的心绞痛一片,却流不出泪来,只是亦步亦趋地踩着他们的脚印。
而她自己,竟似已经没有影子,也没有脚印了。
自己,到底是什么?!
白衣的女子,时不时回顾着她,浅浅地一笑,若有深意。
经过一家旅店,上面用红色的怪异字体写着“好再来”,漆在灰白的墙壁上。
旅店的后面是一家海鲜的夜市,一个脸上有一颗巨大黑痣的女人正提着一箱海鱼。
夜市旁边有一个车站,车牌似乎年久失修,歪歪斜斜地立在一旁,“21路”的粗黑字象横斜的眉毛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道路越走越空旷,景物越走越荒凉。
她有些惧怕,不知道他们会将她带往何方。
可是一想到自己也许非鬼即魂,又有什么好怕的?
白衣的女子,似乎明了她的心意,回顾于她,浅浅地一笑,仿佛在说:“跟我来吧,不要犹豫。”
走到一棵如同张大了嘴巴的大松树下,他突然停住了,
对着她微笑,说着些什么。她听不见他们在谈论什么,只看见他突然点着了打火机去就他嘴上的一枝烟。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半边脸上,划下不规则的阴影,使得他
年轻英俊的脸庞似乎忽然有些扭曲,而他依旧在微笑着,那笑也似乎在火光下变得弯曲,磷磷地闪着白光。
然后他走到树下,打了一个电话。
白衣的女子独自站在她的面前,朝着她浅浅地笑。
她想大声问她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然后她看见他向着她们走过来了,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如昨日的迷人。
可是,突然,就在那电光火石间,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得非常地狰狞,象一头黑夜里觅食的野兽,快步走向白衣的女子,猛地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闪亮的匕首!
她骇地浑身都已僵直,所有的呐喊都凝成了冰堵在喉咙里。
于是她看见血很快将那个女子的白衣浸透了,女子倒了下去,眼睛睁得很大,却依然带着浅浅的笑,凝望着她,嘴角似乎突然还飞起一个小酒窝,似乎在说:“你瞧见了么?你瞧见了么??”
大雨突然下了起来。她远远地立着,看着他和另一个匆忙赶来的男人一铲接着一铲,然后在轰隆的雷声中将那个女子的尸体堆入了坑中。
一道雪亮的闪电打破了长空,她看见,那个坑里,堆着累累的白骨。
她突然惊醒的时候,火车刚好来了个急刹车。
她仓皇四顾,发现自己依然身在车厢里,他刚从另一节车厢走过来,脸上是休息过后的红润,喜洋洋地冲着她说:“醒了?快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了。”
周围,一切如故。哪里有什么穿着白衣的女人?
她摸摸他伸过来的手臂,依旧是那么强壮有力。
难道一切只是个噩梦?!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深夜的风里有些微寒,他体贴地为她披上件大衣,又温柔地吻了她一下。她看到他的眼光在昏黄的灯下格外地闪亮。
经过一家旅店,上面用红色的怪异字体写着“好再来”,漆在灰白的墙壁上。
旅店的后面是一家海鲜的夜市,一个脸上有一颗巨大黑痣的女人正提着一箱海鱼。
夜市旁边有一个车站,车牌似乎年久失修,歪歪斜斜地立在一旁,“21路”的粗黑字象横斜的眉毛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跟他说她的哮喘可能要发作了。
他微微蹙眉,却温言软语相劝,说是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道路越走越空旷,景物越走越荒凉。
然后,她看到了那棵如同张大了嘴巴的大松树。
然后,他停了下来,对着她微笑,说“等我点根烟”。他掏出打火机来点火去就他嘴上的一枝烟。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半边脸上,划下不规则的阴影,使得他年轻英俊的脸庞似乎忽然有些扭曲,而他依旧在微笑着,那笑也似乎在火光下变得弯曲,磷磷地闪着白光。
他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凑过脸来问她:“告诉我你网上银行的户名和密码,我好安排我们的住宿,你知道,我身无分文。”
然后,他满意地走到树下,打了一个电话。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得非常地狰狞,象一头黑夜里觅食的野兽,快步走向她,怒吼着:“你敢骗我?!”猛地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闪亮的匕首!
她脸上的表情也突然变了,变得非常地惊骇,瞳孔也似乎急剧地收缩,颤颤地指向他的身后,“是谁?谁在你的背后?白衣服,好多血……”
他的脸象刷过一层冰一样霎时间失去了血色。他一副不肯相信也无所畏惧的表情,眼角的余光却向着自己的身后瞟去。
然后他惨叫着,踉踉跄跄地倒退着,不知绊到了什么,四脚朝天地摔了下去。
没有了声息。
她白着一张脸去看他。鬼使神差,他一跤跌到了石头上,血泼了一地,在夜里看来,如同黑色的油漆,只是分明带着热腾腾的味道。
她的手里,紧握着那把混杂着海鲜和血腥味的刀。
经过那家海鲜的夜市,她说要去洗手间,却偷走了一把剔鱼骨的刀。
全心全意地爱他,却因为一个噩梦而动摇了所有的信任,于是她开始欺骗。
倘若他本无心来伤她,却一味只是爱她,那么她的欺骗,就着实是个讽刺。
也许这个噩梦的本源,来自她的内心,内心深处对这不伦之恋的怀疑与否定,内心深处对自己不管不顾选择的犹豫和恐惧。
从她第一刹那所谓的爱上他,悲剧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