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锦衣男子微微蹙着眉头,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定格在躺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仿佛很熟悉她,又仿佛从未见过!
床榻上,一名年轻女子正在昏睡,她的身上有好几处纱布裹着的外伤,好在没有伤及筋骨脏腑,此刻呼吸平稳,睡意正浓。并没有感觉到来自床边之人探究的目光。
而坐在床边的男子盯着她看了良久,眸中的疑惑仍没有半分消退。手指无意识的轻叩床沿,陷入深深的思索:她究竟是谁?
若不是他十分笃定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杉儿已经安全到达她想要去的地方。他真的会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
而在这静室之外,偌大的靖海王府不到半天的时间已是流言满天飞。就王妃是被人害的失足落水还是自己不受宠自寻短见的问题,涌起了一股汹涌暗流。有人做贼心虚,战战兢兢。有人幸灾乐祸,作壁上观。有人在猜测着王爷的怒火之下,谁会成为炮灰?还有人憧憬着,正位虚悬之后,成为那个命运的“宠儿”。
她们都不知道的是,她们的王爷足足看着榻上的“王妃”一个多时辰,也没想明白,她到底是谁?
澹台靖朝生平头一次对一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他无法解释,他笃定真正的慕月杉已经到达上官岩的身边,而此刻出现的“慕月杉”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看着杉儿长大的,双胞胎姐妹什么的,如果有,他不会不知道。越想疑惑越深,澹台靖朝敛起情绪,微微抬手招呼身后的人过来。
“主子,有何吩咐?”男子沉声道。态度恭敬,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迫使自己不去好奇,一闪而逝的诧异也显得那样明显。
澹台靖朝敛回情绪,微微侧头,腹语道:“慕郡主可送到安全的地方?”像是要确认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单膝跪地,俯首回道:“属下万死,绝不敢欺瞒主子,慕郡主确实已经送到上官岩将军身边,非常安全。”男子也很是疑惑,去而复返的郡主,还落了一身几乎十死无生的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澹台靖朝没有说话,摆摆手让他起来。无欢是他的心腹,亦是兄弟,他又怎会不相信他?他不相信的,是此刻自己看到的!
主仆二人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轩辕麒睿再度开口,声音冷静:“飞鸽传书给上官将军”顿了一下又道:“用密信。”
无欢道一声:“是”领命退下,多年随从的默契,让他完全不用去猜主子没说完的话。
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似乎惊扰了“睡美人”的悠悠美梦,床上的人儿羽睫微扇,鼻腔里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吟,微微蹙着眉头,慢慢掀开了眼帘。
目光乍一对上,床上的人霍的一下子想要坐起来,可惜动作太大牵动伤口,疼的又迅速陷回了床榻里。震得雕花大床一声轻响,某女子也是眉头紧锁,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呼痛。
而几乎就在目光相撞的一刹那,澹台靖朝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是杉儿,杉儿没有这个女子那么敏锐犀利的目光。纵使只是刹那闪过,这种本能,若不是刻在骨子里的,是决计伪装不出来的。
澹台靖朝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就那样表情漠然的看着榻上的姑娘挣扎着坐起身来,因为动作扯动伤口,眉头紧皱着。目光却毫无畏惧的迎上他打量她的眼神,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姑娘才好像反应过来了似的,亮如星子的目光里,染上淡淡的迷茫。
“你是谁?”因为刚从沉睡中醒来,姑娘的嗓音还带着淡淡的喑哑,却是一点儿都不胆怯。
澹台靖朝一愣,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没想到这姑娘还会先发制人,他还没问她是谁呢,反而先被质问了!手指轻叩椅子边缘,澹台靖朝淡淡开口,吐出自己的名字:“澹台靖朝”
“澹台靖朝?”姑娘闻言,重复了一遍,莫名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的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青衣俊秀,温文尔雅。墨发松松散散的束着,如瀑般垂落在胸前,自成一段风流魅惑。一张俊颜棱角分明,嘴角微微扯出淡淡笑意,眼眸深邃多情,静如寒潭,仿佛只一眼,就要把人的魂魄吸引进去,让人甘心情愿的为他沉沦。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姑娘赶忙敛回情绪,目光无意扫过男子身下的轮椅,心里一惊:“你腿不方便吗,还坐轮椅?”惊讶来的太突然,这种不敢置信猝不及防,快的让人来不及掩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待澹台靖朝答话,姑娘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一红,连忙道歉,略微有些尴尬。心里骂自己:你个蠢蛋,揭人不揭短,知不知道?
看着她自言自语,表情丰富多彩的样子,澹台靖朝哑然失笑,似乎一眼能看透她的心理似的,柔声道:“没关系,本王是双腿不方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说不得的?”只是别人都很避讳,没想到这个姑娘胆子倒是不小,说的这么直接。
“哦”姑娘点点头,才想起来看向自己:“我是怎么受伤的?又怎么会在这里?”也许是纱布缠的太扎眼,姑娘终于想起来了她自己。
澹台靖朝听言,小心翼翼的反问道:“你怎么会受这么多伤,你自己不知道吗?”眼眸里似乎很自然的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说实在的,他确实不知道她怎么会伤的那么重!
姑娘闻言,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锁在一起。她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而这其中也包括,她是谁?
“我是谁?”姑娘本能的防备随着这个问题迸发,笑容瞬间消失,眉宇间有些烦躁,抬手拍拍自己的脑袋,她好像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你又是谁?我跟你什么关系?”咄咄逼人的问话一句接一句,澹台靖朝有些失语。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其一,无欢是在帮杉儿逃跑的那道悬崖下的暗河里发现了几乎十死无生的她,他不知道她是谁!其二,所有人都知道王妃回来了,如果此刻告诉她,他俩只是陌生人,纵然他是靖海王也很难收场,而他也保证不了她走出王府后,是否还会安全?
“你是慕月杉。”澹台靖朝答道,心思一转,语气坚定的告诉她:“安平王慕海潮的女儿,本王的妻子。”
“妻子?”姑娘一愣,对于这个词汇,很是陌生。偏头再看他一眼,仿佛想要确认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但是,此刻的她,就是一张白纸,她根本无从确认,也没有任何依据去质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目光相对,久久,姑娘终于妥协了,也许她真的是慕月杉也说不定呢?
掀被下床,慕月杉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到地上,幸亏澹台靖朝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某人也适时的跌落在他的怀里。抬起眼眸,慕月杉好像很不能适应这样虚弱的自己,神色间有些懊恼:“我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和他的姿态有多暧昧。
“这月十五,丫鬟陪你去寺庙上香,半路遇到一群黑衣杀手,你失足掉落悬崖了,幸亏崖下是条暗河,本王才没能失去你。”澹台靖朝编了个老套的理由,不着痕迹的拉开与她的距离,话说的心有余悸,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妻子,他很关心她,也很疼爱她一般。
“我不是你的王妃吗?怎么还会被杀手追杀?”敏锐如她,显然并不信服这个理由。
澹台靖朝有些哑然,心思一转,又想出一个完美理由:“你看本王这个样子,像是一个有实权的王爷吗?虽说无实权,也是亲王,朝中党派相争,难免伤及无辜,爱妃此次幸免于难已是大幸啊!”轩辕麒睿苦笑不已,好像真的在为自己无力保护妻子感到悲伤,眸色间染上浓浓的无奈与歉疚。
“原来是这样。”慕月杉一听,反而松了一口气,伸出手豪气的拍了拍澹台靖朝的肩膀道:“没关系,以后换我保护你!”本能的反应,并没有让她觉得她的“豪言壮语”有多么不妥?却在澹台靖朝心里掀起了层层微波。
此刻,澹台靖朝是真的好奇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竟然放言要保护他?看她一身伤痕累累的样子,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说这样的话?她的行为语言与她娇美柔弱的形象,明显不符啊!
听见有人敲门,澹台靖朝敛一敛情绪,沉声道:“进来吧”刚好把慕月杉扶回床榻坐好。
“王爷万安。”身穿碧绿色衣服的丫鬟推门进入,福了福身,小心翼翼的走过澹台靖朝身边,来到床边:“娘娘,该用药了。”丫鬟把头压的低低的,手里的托盘举到慕月杉面前。
慕月杉没有回应,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忽然觉得很别扭,好像有什么事情十分的不对劲。
“娘娘,该用药了。”小丫鬟以为她们家主子没有听到,又重复了一遍。仍然没有听到回应,小丫鬟只好偏了偏头向澹台靖朝求助:“王爷,娘娘该用药了!”
澹台靖朝全程看着慕月杉,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把药放下。小丫鬟放下药碗,带着深深的疑惑退出房门。
“娘娘是个什么称呼?”慕月杉的看着小丫鬟进来又出去,问了澹台靖朝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本能的排斥是忽略不了的。
“你是本王的王妃,下人们当然要称呼你为娘娘了。”澹台靖朝非常自然的回答,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心里的疑云层层叠叠:这个和杉儿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