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唉。”李欣昕向赵婷挤了挤眼。她没有告诉赵婷，林默哲走之后，她怎样熬过那段艰难岁月，又是怎样和苏指天狭路相逢……一个人总是要经历很多，失去很多，错过很多，放弃很多，才能百炼成钢，浴火重生。

赵婷现在对李欣昕可谓恨之入骨，她不清楚苏指天和林默哲知不知道彼此，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林默哲还是认出了她，一天在公司相遇，林默哲问她：“你和李欣昕还有联系吗？”

赵婷心里又惊又喜：“有，有啊。”

“她还好吗？”

“好，还好。”赵婷不知道林默哲用意，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李欣昕和自己住在一起。

“嗯。”像是上级和下级的关心，看似温暖，不过是套路。但对于林默哲来说，他只能用套路来掩盖自己的热情。

二月末的C城，雾霾笼罩着城市，给人以压抑，寒风伴着车流，凛冽而无情。李欣昕立在窗前，看窗外枯木逢春。

“李老师啊，你任教的班语文成绩不是很好啊。”主任盯着电脑，向李欣昕发难。

“我注意到了，正在想办法呢。”

“好好教，还是有希望提上去，你教的是精英班，别让其他老师不好做。”‘‘

“我会改进的。”李欣昕赔笑。

李欣昕知道原因，但她忍不住。她不想自己的学生看到文章就找修辞手法，揣摩作者用意，背诵全文，她希望学生们能领悟文章，得到启示。每次她站在讲台上，看着数十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她都会感到一种浩大的使命感，这种使命感督促她把语文的智慧和美奉献给学生，而不是把他们培养成应试机器，因为考试终究会结束，更长的是毕业后的人生。但是别的老师不这么想，如主任所说，如果她托后腿，其它科老师肯定不爽，他们眼里是业绩、荣誉、奖金、地位。李欣昕终于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天下皆白我独黑需要多么伟大的魄力。

“别管他，晚上有自习没？我们玩去。”说话者正是徐馨柠，一个靠关系混进来的音乐教师，人不错，经常和李欣昕一起玩，李欣昕身上有十斤肉是她的功劳。

“不好吧，明天还上班呢。”李欣昕假意拒绝。

“说好了，老地方。”徐馨柠眼神里表达着我还不知道你。

她们来到热闹的商业广场，看中国两大美景，人山，人海。

“&%#…*@……”徐馨柠满嘴火锅，大致表达着：这个很好吃，你多吃点。

“你少吃点，会长胖的。”

“没事，最近认识个健身教练，带我减肥，最关键的是……”徐馨柠小声地说：“活好。”

“你呀。”李欣昕不知道怎么和徐馨柠对话，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徐馨柠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昨天是个医生，今天就是个教练了。李欣昕不明白徐馨柠为什么这么滥情，或许是因为徐馨柠曾提到过她大学怀孕被男友抛弃，或许是因为她曾不明不白当了小三，可能在徐馨柠心里，爱是死去的笑话。

是啊，爱，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李欣昕曾奉之为信仰，比天还高，比命重要，只是当时已惘然。

另一边的赵婷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郑重找到赵婷，和她大吵一架，然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商量好，不管郑重的母亲如何反对，他们都要在一起，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受太多束缚，羁绊，牵扯。现在他们坐在郑重家中，像是等待命运的审判，但钱艳红毕竟是老江湖，听过多少家长里短，所以钱艳红表现得很平静，不仅是平静，更流露出妈妈般的热情。

钱艳红绵里藏针，“你第一次来我就觉得你不错，只是我们家穷，所以才犹豫，希望你不要见怪啊。”

赵婷说：“怎么会呢，阿姨满意就好。”

“只是你们结婚总得要个房子吧，我们存款也不多，首付都成问题。”

“没事，我们家承担就好。”

钱艳红把脸一沉，赵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那怎么行呢？这样吧，你们也别着急，我们老两口想办法。”

赵婷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原来婚姻不是爱情，两情相悦就可以，风俗习惯，根深蒂固。她既不能要求郑重和她裸婚，又不能表现出慷慨，伤害郑重一家可怜的自尊。郑重之所以和父母言归于好，是因为郑重父亲被查出肝癌，可是就算这样，钱艳红依然和当初与郑重争执时一样，顽固不化。听郑重说，钱艳红中意的是楼下王家的女儿，大大咧咧，讨人喜欢，虽然郑重并不熟识。

郑重和赵婷走在路灯下，远处有小两口在嬉戏，丈夫拎着包，媳妇抱着娃。多么温馨的场面，郑重和赵婷只差一步，可就是这一步，艰难险阻，万劫不复。

“你妈妈真的那么坚决反对吗？”赵婷看着地上一长一短的影子，向那个长的影子说。

“从小到大她就很坚决，我也没办法。”郑重落寞地说。

“你爸爸呢？身体还好吗？”

“癌细胞扩散，时日无多了。”赵婷亦落寞。

“听你妈妈的吧，你说过，你爸爸不容易。”赵婷潸然泪下。

法国的先贤祠里一位前辈说过，人生来就是自由的。但我们几乎无从选择，家庭、学校、社会，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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