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逸想找九婆细聊聊,却没想到,九婆真迷糊了。她得了海默症,不认得龙逸了。龙逸一家她家门,她就上来摸龙逸的脸,说,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爹呢?你们不是一起出的船吗,他怎么还没回来?
九婆的举动,让龙逸愧疚不已。九婆是受了强烈刺激才这个样子的。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九婆,只能装九婆的儿子。龙逸说,娘,我爹去卖鱼去了。九婆说,你累了吧,先歇着,娘给你做饭去。九婆说着,往厨房走,龙逸跟随着,说,娘,我不饿。九婆说,怎么会不饿呢,打了一夜的渔。我给你做饭,下面条,很快的,还给你包荷包蛋。
九婆进了厨房,掀开锅盖,往锅里舀水。龙逸只能顺着九婆,去烧柴火。 桂婶这时候进来了,去夺九婆手里的说水瓢。九婆挣脱,不让。九婆将水瓢藏到身后,委屈地望着桂婶,说,你是坏人,坏人!
桂婶说,龙队长,您别怪,她这是思亲心切,一时迷了心窍。龙逸说,没事。对了,桂婶,我想问您,最近都有什么人接触九婆,您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举动。桂婶接过龙逸手中的柴火,坐到灶糖边,说,龙队长,还是我来吧,这里灰尘大。龙逸欠起身,想听桂婶继续讲下去。
桂婶边添柴火,边说,正好,一会我给她烧水洗个澡。她还算好的,有我照顾她,我要有一天也得老年痴呆,恐怕没有谁能照顾我。桂婶说着,眼泪潸然而出,她用衣角去拂眼泪。九婆在橱柜里捣腾来捣腾去,没找到面条,出去了。
桂婶说,尽她,我给她藏起来了。白石岗不太平,这几年尽出事。像九婆老伴和儿子,还有一些人,要不得急性病,要不翻船出意外,离奇地死了。“还有一些人,什么人?”龙逸接着话茬问。桂婶说,比方说石山,还有石斜。石山有人说是被鬼河里鱼咬了的。鬼河里有一种鱼,跟食人鱼一样,要人一口,就会中毒丧命。
“真有这种鱼?”龙逸问道。
桂婶说,我也没见过,只听人说。这一阵吧,别的没什么,我就觉得九婆有些恍惚和奇怪。她经常在夜里疯笑,我感觉她是故意笑给某人听的。九婆有时候在背后偷偷打量我,我感觉她没有疯,是装疯。我还偷偷试过她。她不上当。像她这样,疯了比正常幸福。你说孤苦伶仃一个人,这日子怎么过。
桂婶说着,起身揭开锅盖,找了一个热水壶,把开水往里灌。龙逸说,那您还有印象没,九婆的老伴和儿子出事的那一阵,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桂婶答:“时间间隔太久了,哪个还记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记起来,九婆的儿子,在出事的前一天,我在巷子里碰见他,他慌里慌张的。这孩子比较听话,见人都叫。但那天与我擦肩而过,像赶着去有急事,一声不吭。我当时还纳闷,结果,那天夜里就出了事。我总感觉这里面有蹊跷,却又说不上来。你相信第六感不,我信。白石岗村每次出事,我总能感应到。就一种感觉,很奇怪。
龙逸和桂婶从厨房出来时,九婆抱着儿子的灵位在那里唱摇篮曲:“风儿不叫,鸟儿不吵,我的乖乖要睡觉觉......”桂婶放下热水壶,想去阻止,被龙逸拦住。龙逸说,桂婶,要不,我们到院子里说。桂婶说,要不改天吧,我家里还有一些事忙。我给她洗个澡,就回去了。一大家子,还等着我做饭呢。
桂婶说着,哄九婆洗澡,说,你洗干净漂亮了,你老伴和儿子就回来了。这招很奏效,九婆乖乖地随桂婶去里屋。龙逸从屋里出来,看着空空的马厩,还有倒在墙角的稻草人,内心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忧伤。那个困扰他的终极问题再次浮现:真主和菩萨到底存不存在,为何要世人受这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