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北海云雾
黄山景区依莲花、天都、光明顶三主峰为中心,形成五大云海。由温泉到北海计三十华里,全程分作两段:一段,温泉至玉屏楼,十五华里,中经慈光阁、半山寺;二段,玉屏楼至北海,十五华里,中经百步云梯、光明顶。温泉至慈光阁仅三华里,此段路坡如楼梯,为登山途中较缓者。只走了不到一里路,竟已气喘吁吁;继续前行,又越过一里路许,不适反应明显,妻犹甚。坐在路旁休息,后面忽儿上来许多年轻人,连跑带跳,十分羡慕,便想若在十年前也可如此。再走约一华里,慈光阁即到,而妻已心如打鼓,欲上喉边。联想若一直攀登至北海,必难坚持,便决计折回,乘车至云谷寺。小坐之间,随口念出四句打油诗:“奇景前山一望收,慈光阁下即回头,不是无心作好汉,奈何心跳欲出喉!”妻闻之大笑。
下山容易,二华里如闲逛;温泉至云谷寺七点五华里,汽车转瞬间就到了。然而,欲乘缆车之人甚多,体力不济或不肯付出气力者,俱聚于此,候车场内闹哄哄如同集市。长长的队伍每挪动一步,都能让人产生莫大的欣喜。人们十分严格地监督中间“夹塞”者,一个在前面排队的小伙子出队寻找来迟的女伴,再回原处便不被承认。小伙子再三解释,几欲求饶;而外宾入口处有多少内宾“夹塞”却不得而知,也无人计较,更无法计较,世上之事大抵如此。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异常紧张。有人把装满茶水的罐头瓶放在长椅上,不知何时滑到地上打碎,附近一人便被指责。山西口音的瓶子主人揪住东北口音的“责任者”索赔。东北口音者深觉冤枉,为息事宁人,答应为买一瓶矿泉水,对方安然接受。小卖部前,满目琳琅,“山西口音”道:“矿泉水还不如罐头”,于是一瓶茶水换了一瓶的水蜜桃。
天空中又阴沉下来,小雨不歇地降下,给心焦的游人添上几分忧虑,人们担心上山后天气不佳看不到好景致……。五个小时不知怎么过的,小市场上的人有了明显减少,长队“尾部”的人们变成了“头部”,希望就在眼前!人们从长椅上纷纷站起,尽可能地压缩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有人翘起脚望望前边入口,就被挤得落不下而久久在空中悬浮。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总算登上缆车。凭窗望去,暗暗的天空衬托下,索道一线的山峰个个坚立,浑似一幅泼墨大写意。开始是一座小峰,平平无奇,小峰过去,远远可见一峰其顶如五指,伸向高高的空中,是为有名的佛掌峰。随着缆车的滑行,佛掌峰达到最近点,似乎有一秒钟的停留,然后庄严地渐渐向后退去,直至消失在雨雾里。一段低缓的山缘之后,又是一座高高耸立的山峰,峰顶尖尖,一片深黑色,与佛掌列在一起,加上暗黑的天,仿佛到了另个世界,心中不由一阵紧张。大峰退去,便是一片浑沌模糊,天色与山色溶在一起,不知何处何地。
八分钟后,缆车在白鹅岭站停下。窗外弥漫着湿湿的雾,一米内看不清人面。到达北海宾馆,依然是迷雾漫天,宾馆的楼房只有一片朦胧的轮廓,看不见门与窗。
住宿登记处,服务小姐凛然肃立。有人望望,走了;有人拿出张条子,小姐看看,扔了回来。拿张经理的信找食堂经理,事情倒马上有了结果,连忙千恩万谢。两位贵阳来的夫妇带小孩游山,遇到同样难题,忽然想起温泉店家“保镖”的“锦囊”,便拿出奉送。事情顺利了结,贵阳夫妇甚喜,连说有幸遇到了好人。
小木屋成了我们心中的“黄山别墅“。此种木屋十几个房间毗连,每两栋相对开门,中间有不到两米宽的过道。关上门,对面互相不见而声音如在耳边。每间木屋约五、六平方米,华丽板围成,屋顶凝着一片片水珠。为数小时的焦急与疲劳驱使,与妻在棉被下迅速进入了梦乡。
下午四点多醒来,小木屋外一片光明,阴云散去,浓雾也不知逃往何乡,天气变化如此之快,令人惊愕。举目东望,一座青山如舞台布景突然现在眼前,有人说那是始信峰吧,远远的,又很近很近。西边,山如卧狮,有人说是狮子峰。随人群向北上清凉台,又登狮子峰。峰顶北望,见一独立石头其状恰如猴子蹲踞,面向一片辽阔的空谷,猜想一定是那有名的“猴子观海”了。资料介绍,此景又叫“猴子望太平”,那片辽阔空谷就是太平县境。下狮子峰至清凉台,可见远远天空中有数根石柱参差林立,如刀剑挺立又似春笋破土,整体看去,隐约迷离状令人想起神话中的天宫。有人说,这叫“十八罗汉朝南海”,众石如罗汉排列,凝望着远处迷蒙的天际。“十八罗汉”后面,是“丞相观棋”,中间两人对奕,两边各有一人观看。当地民间传说,下棋者为当年在此炼丹的黄帝,对奕者为容成子,两侧观看的一为浮丘公,一为送玉膳的侍者。诸多的奇石诱人想象:当初或许都是真人真物,仿佛一个早晨突然凝固,又经千百年的雨雪风霜,变作了今天的模样。由曙光亭近处俯视,一石挺出,凌空耸立,峰尖一株古松盘旋曲折,顶一团绿荫如花朵盛开,此即“梦笔生花”。传说李白游黄山夜宿北海,梦见笔头生花,即刻文思泉涌。不知是李白当年见了这景象作了梦,还是后人依梦的想象而寻景命名!笔峰对面又有一峰,顶分五岔,形如笔架,与笔峰相应天然成趣,更引发许多情思如缕,观者兴味愈发浓烈。
不知何时,山底升腾起一片烟雾,慢慢的,如同一道轻幔罩在山前。眼中景物渐渐隐去,如同电影中的“化出”,心中不禁生一阵寒战,与游人下山,径回宾馆住处歇息。
晚,小木屋中很冷。以棉被叠成筒状,与妻双腿伸在一起,待有些暖意,乃洗漱睡下。屋外有人以当今国内之时髦语调大声喧哗,其气昂昂然,不识所云。何时入梦,亦不自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