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时,我常跑到屋后的菜园子去玩,菜园里有数棵奶奶栽种的大大小小的桔子树。
冬日的午后,没事就喜欢站在桔子树旁望着天边的太阳发呆。那时总觉得阳光很暖,一生很长。
倏忽间,时光已过去二十多年,以前觉得很长的日子一眨眼就不见了,尴尬地发现不知不觉入了中年的围,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望着镜中不再年轻的自己,惊慌之余感慨时光实在太过匆匆。不自觉的又想起了苏轼,这么愁绪的时刻怎么能不想他呢?
这位一生沉浮,一路坎坷却始终保持着一颗旷达之心的大文豪,在他晚年时期作了一首人生顿悟之词——《行香子. 秋与》。
昨夜霜风,先入梧桐。浑无处、回避衰容。问公何事,不语书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都将万事,付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苏东坡这首词作于绍圣元年(1094年)迁惠州后。
我喜欢这首词,是因为字字句句如诉如泣却哀而不伤。
那“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似乎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面容衰老的老人多舛的一生。
先看上片的写景抒情。
“昨夜霜风,先入梧桐。”
“霜风”指当时的气温很低,寒风刺骨。用"霜风"渲染出秋日的萧瑟氛围,奠定了全词悲凉的基调。
“浑无处、回避衰容。问公何事,不语书空。”
"不语书空"是指说不说话,只是用手在空中书写。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回想起自己这一生的时候,面对政治的不公,接二连三的被贬心里肯定十分痛苦。本有许多话要说,此时此刻却一句都不愿说了,只用手在空中随意挥舞几下,以此来宣泄出心中的悲愤与不甘吧。
“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道出了词人的境况,表明了词人对当时社会的不满与绝望。
整个上片的意思是:
昨夜霜降寒风骤起,梧桐叶落纷纷。我无处回避自己衰老的面容。秋风问我为何这样,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在空中书写。人老了,有时沉醉有时沉病有时慵懒。
再来看下片,下片叙事议论。
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都将万事,付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朝”是指早晨。
“侬”指作者、词人自己。
“付与千钟”指交付酒杯,即以借酒浇愁之意。
“酒花”是指斟酒时酒面泛起的珠花。
“眼花“指视线。
整句意思是:
早晨来到院子里,感叹时光荏苒,岁月流逝,虽不吭声,似乎有意让我伤心。如今万念俱空,把所有心事,都换作千杯酒来饮。哪管它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光阴如箭”使作者发出“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的感慨。时光匆匆,唯恐自己来日无多,可当时的处境却无法改变,作者只好将百般不甘千般愁绪都付于酒杯之中,任凭酒花雪白、眼花缭乱、烛光火红。
读罢全文,心痛不已。
年轻时曾风光无限的大文豪在老后的生活竟然如此潦倒,褪去了才子的光环,与平常老百姓无异,同样有生有死、有来有回。
该词虽然在词风上属于悲凉凄婉的基调,但悲凉中又透出词人豁达不羁的性格。
可能也正是因为有这种积极乐观的个性,大文豪才能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那样的旷世名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