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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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过几篇简单介绍母亲的小文章,也没敢动笔写父亲。或许在潜意识里,我更爱父亲、更敬重父亲。


我是家里姐弟中长得最像父亲的人。我们都有方方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的正气和倔强。


许多人初见父亲,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而实际上,父亲身上的、生活中的每一点一滴,都是故事,都让人心动,都让人不能不肃然起敬。


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有责任感又有自知之明的人。父亲老实到1966年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他主动辞去连长的职务,而要了个没有实权的副连长当。


因为他觉得部队和地方不一样,自己没文化,做不好地方的大领导,他心甘情愿被有文化的人领导(你可不要小瞧一个生产建设兵团的连长,那是在全国大部分人民温饱都没有得到解决的年月、管几百号人几千亩良田的领导啊)。


父亲的当兵经历,是从炊事班的小班长做起的。父亲的老实谦逊,经常让人们在后来的生活中忘记了他连长的身份,以至于父亲成了许多人心中的“特级大厨”。


那些年谁家里来了贵客,或是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需要操办酒席请厨师帮忙时,都会来恭敬地请父亲去给做两个上得了台面的拿手菜,或是帮忙管理厨师队伍。


那一刻,父亲将邻居家的厨房,或是临时搭起的户外灶台,变成了他的战场,无论多少人等着就餐,父亲都是一幅气定神闲、指挥若定的模样,而所有的事情,都会被安排得妥妥贴贴,宾语尽欢。


我没见过父亲带兵的样子,但我相信只有有智慧的人,才能将平淡乏味的简单农家果蔬做成人人叫好的上等宴席。


正是父亲平凡又带有传奇色彩的生活经历,让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为父母写回忆录的想法,我特别想挖掘他们能够适应大起大落生活的能力来自于哪儿?特别想把他们那一代人的经历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人能够了解。


现在父亲已年近八十岁了。六年前父亲得了脑血栓,四年前又得了脑梗,两个膝盖半月板老化、骨质增生也都让他行动极为不便。


为了让有病的双膝少受力,前两年还可以骑那种人力的老人助力车代步,今年春节后,弟弟已经将人力车给换成了电动助力三轮车了。所以父亲越来越少地出门了。


父亲居家的生活也是单调无趣的。父亲小时,家里极贫,他连一整年的书都没有念过,所以只认得眼前的几个字,能看简单的药品说明书,连一份完整的报纸都读不下来。


现在电视剧经常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耿直的父亲看不得,所以一看电视就气愤得直骂人,到现在,就只能看看新闻联播或是听评书了。


我每天下班后,差不多都会去父母家坐一会儿,陪父母聊聊天。有时下班晚去得晚时,母亲已经下楼和邻居们散步去了,苍老的父亲就一个人坐在窗口的小床上向窗外张望着。

那一幕,总是让我的心发出轻颤,总是让我的双眼发涩,但我从来不敢表达出来。我怕坚强倔强的父亲从我的眼中看到怜惜、看到酸涩,那样,怕是他会更感伤心了。


我盼望着有一天,我能够放下手中所有的事,陪父亲好好说一说话,陪他回到他曾贡献过最好年华的北大荒去,陪他重温他青壮年时的豪迈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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