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年房间的窗正对着爷爷的二楼平台花园,那里种有小树苗、水果,还有各种花。所有植物都被栽在大花盆和小花盆中,我喜欢那些栽在小花盆里的花,虽然它们只开花一个季度,但它们不会像大花盆里的树一样,养壮了就移到离家稍远的田里去。那也是爷爷的田,可是我不能每时每刻见到了。
妈妈说过她年幼时窗外也是爷爷的花园,同时也是爷爷的田。那时爷爷的田还没被征用,里面种满了樱桃、草莓、黄瓜、番茄......除了这些水果,当然还有类似丝瓜的农作物。田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妈妈和小姨的乐园,每天放学回家,她俩都缠着爷爷去摘水果。水果里的快乐啊,把人心都泡软了。
后来,母亲的故居拆了,我的童年小筑也拆了。爷爷从自建的小楼住到了居民小区,他的田也从房内移到了远方,再成了虚无。爷爷一辈子种花种树,他种下了无数希望与快乐,怎么就没能留下一片熟悉的田呢?幸好,村里极有威望的小太公为爷爷争取到了小区外的一块田,爷爷知道了笑得像个孩子,他手臂上如大树般的青筋也欢乐的一跳一跳的。
爷爷年轻时也种下了一颗特别的种子,拥有了一颗特别的大树。
奶奶有一手好厨艺,我最喜欢吃她做的桂花糕。桂花是江南的花,就像奶奶是江南的人。刚出锅的桂花糕又香又软,热烫烫的米糕入口,弹性十足,齿颊留芳。奶奶采的桂花都是生长在爷爷种的桂花树上。摘桂花是奶奶的大事,一大早,奶奶就站在桂花树下,双手合十,那一份虔诚,仿佛桂花在那天就要成仙得道似的。学校的食堂也有桂花糕,但总少了那份味儿,失了魂魄,只是我也不知道是少了奶奶的感情,还是爷爷的桂花。
年轻人旅游喜欢拍照,我也向爷爷讨要过他和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可他每次都一边摆手,一边摇头,告诉我不见了。子女不在身边,老人就喜欢翻看相册。终于,在那么多我们的照片中找到了他们自己的身影。那是一次出游,爷爷奶奶并肩站在山上,爷爷的头发还没这么短,又黑又浓密,奶奶还是个丰腴的美人,清晰的五官和现在极像。年轻时,奶奶是如此的美人,晚年她却成了个“胖子”;年轻时,爷爷是如此强壮的青年,晚年他却成了个“瘦子”。也好,一胖一瘦,也到互相弥补。
爷爷种的都不是庄稼,是“闲”作物,其中最“忙”的也只是南瓜、冬瓜、青菜了。每次收成后,爷爷总是会为两个女儿的家里准备重得拎不动的“大礼”,而多出来的就让奶奶卖出去。故居拆迁后,奶奶就几乎不到田里去了,她的鸡棚鸭棚也都没了,但她依旧在卖爷爷种的菜,那都成了她的生活。奶奶双十年华嫁给了爷爷,如今已经满头白发,婚姻几十年载,也是人生的圆满。
爷爷从懂事就帮大人种地,成年后自己种地,成婚后还是在种地,他一生都在种他的地。他播撒下的一粒又一粒种子,在时光中成长,在岁月里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