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拿信件的时候正下雨,姥姥不知道信件里面是什么,便把它顶在头顶挡雨,一路小脚跑回屋里。可信封已经湿了。
微微颤颤的撕开信封,取出来的是一张照片,是姥姥和外公的合影,也被雨水打湿了。
姥姥看到相片上外公的眼睛一角被粘掉了,便去取了毛巾想揩去,却不料毛巾揩在湿相片上把外公整张脸都弄花了,面目难辨。
90岁的姥姥哭了,嚎啕大哭。
一生唯一的合照啊!
我不要你了
姥姥自19岁父母之命嫁入岳家,成为外公族谱里的妻。
自此成为岳曾氏,一生守护。年轻时候外公说想出去闯一闯,便一去不归,送回来的时候,是一具尸首,说是魂归故里。
姥姥不知道外公在外面做什么,更不知道外公遇见了他两情相悦女人,还与之结为夫妻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姥姥以为他每个月寄回来的家用就是对她生活的照顾,冬天他多寄的三块钱让她买件毛衣,她就以为是爱情,他写给她的家书,她就觉得是情书,满心欢喜,留存至今。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大房,后面还有个二房,直到二房的女儿要回来迁走外公的坟,去城里和外婆的骨灰合葬,90岁的姥姥惊慌失措。
那是她的爱人啊,怎么肯?
她在家中放置了一枚棺材,时刻准备着和丈夫在一起;
迁坟的人来了,她就坐在坟顶上;
电视台的来采访,她就掐人家耳朵,赶走他们;
她用小树枝在坟地周边扎起篱笆,白布条绑牢;
拿着特产、仅凭族谱求着政府人员开夫妻证明;
去电视台录节目大胆说出自己的名分;
却在媒体不断的逼问下显得惶惶不安,委屈的眼泪打转,手足无措的喊着“要回家”。
在二房后人薇薇的家里,看到了丈夫和那个女人的照片。
姥姥踮起脚端详外公,“怎么不像呢”?
她没有外公的照片,把外公的名字用母系的文字绣成图案装裱在相框里挂在老家的墙上。
所以,当薇薇的男朋友用现代技术把外公和姥姥的相片p在一起,打印成了合照寄给姥姥的时候,姥姥并不知道那将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如果她知道,她必定会把它护在怀里不让雨水打湿;如果她知道,她必定不会用毛巾去揩他的眼角;如果她知道,她必定又是一生珍藏;如果她知道……
在看到她等了一辈子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的照片的时候,似乎心中的执念也放下了,她终于认了。
她主动迁出丈夫的遗骨,趴在他的棺木前,哀伤地说“我不要你了”。
送遗骨进城。
我不会等你的
薇薇,是二房的外孙女,电视台的记者,也是她,把姥姥守坟的故事传播到电视台的。
可她喜欢上了一个摇滚歌手,两人在一起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带他见过自己的父母。
薇薇曾经给姥姥指着手机里的合照,介绍说:
——这是我男朋友,你看帅不帅?
姥姥不说话。
——那我嫁给他好不好?
姥姥不说话。
——不行,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那,我跟他私奔吧?
——好。姥姥说。
从电视台闹完场子回到薇薇家,有人问起了这个年轻人是谁,薇薇只敢介绍说:
——他叫阿达,是一名酒吧歌手。
——他是薇薇的男朋友。姥姥说。
她是爱他的,爱到看他对发小好而争风吃醋,爱到为了赌气跑到乡下去找姥姥,爱到说要一起住便回家收拾行李,爱到说领证就真的回家偷户口本。
他为了追梦是要去北京的,只是半路上遇到了薇薇,薇薇喜欢听他唱歌而不喜欢北京,他就真的留下了为她唱歌。
目睹了姥姥的坚守与不得,一生与清苦。
终于,阿达要去北京追梦去了,薇薇抱着他哭着说:“我不会等你的”。
后来,阿达就真的去了。
不准王太太坐
岳慧英,二房的儿女,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要强,执着。
因着父母一生没有红过脸,没有大声对对方说过一句话,看到父亲写给母亲的喃喃情书,在母亲病逝后,决定把父亲的遗骨迁回城里与母亲合葬。
却遭到了大房姥姥的阻挠。
即将从学校退休的她,内心的孤独感也与日俱增。在迁坟这件事情上表现的尤为坚决。软磨硬泡姥姥都不肯退让,只好在法律上承认父母的合法夫妻关系才能名正言顺的合葬。
相关部门的搬迁、盖章、出具证明、找不到原始资料、档案的保存期限等一系列的问题导致来回反复奔跑,身心俱疲。
姥姥坚决的抵抗,增加了慧英迁坟的决心。
这个表面坚强的妈妈,看到女学员王太太和丈夫打得火热内心也不免吃醋,看到女儿叛逆要搬出去住而大发雷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退休而强颜欢笑,为了补齐手续在各个部门之间来回周转,就连母亲去世也只能躲到厨房炒辣椒偷偷抹眼泪。
爸爸却是唯一看穿妈妈内心的人。
知道她要退休了,便去书店买了卡片写了煽情的文字却不敢亲手交给她,偷偷藏起来等待妈妈发现;说起年轻时候两个人厮守到如今,也是因着爸爸当兵期间,妈妈一直照顾爷爷奶奶不离不弃;妈妈说“你每次惹我不开心你就高兴”,爸爸却说“因为你在乎我才会生气”;因为妈妈年轻时候说过的一句话,爸爸就在妈妈退休的时候买了一辆新车子,带她去远方,给她唱《花房姑娘》。
平淡日子里的陪伴,纵使她撒泼耍混闹脾气,却也能懂她至内心。
妈妈看到爸爸买的新车子,第一句就是问他:“这车子得花多少钱?”第二句:“你哪来的那么多钱?”第三句:“以后不准王太太坐。”
表面再强大,内心都是小女人啊!
写在后面:
三个女人一台戏。
张艾嘉的戏演的真好,也导的好,故事也讲得好。娓娓道来,不拖泥不带水,剧中人物个个有性格,有特点。
泼辣的中年母亲内心的柔软,坚守一生的阿祖姥姥泪崩的那瞬间,最木讷的父亲却最细心,叛逆的女儿最终的理解,合葬事故最终的冰释前嫌,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姥姥擦相片大哭的那段,难受到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