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杭州》
文/隐世闲人
昨晚四岁的小女吟诵新学会的唐诗“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首王维的《相思》在稚嫩的童声里少了几许含蓄缠绵,多了一层空灵和温软之色。
我一厢情愿的把诗中的“南国”定义为江南一带,总觉得只有江南的风物才配得上这般的多情缱绻,才入得了诗人的诗行。
今天季节的车轮已然辗至初冬,北方的国土已经被零下的气温包裹,可以想见那一片大地的苍茫,在晨光熹微里披着霜花。相比之下的杭州,秋尽草未凋,在一片青山隐隐水迢迢中,如同一个安睡在梦中的婴孩,丝毫没有感知到冬的萧索和清寒,等它一梦醒来,却意外发现自己从盛夏的郁郁葱茏的绿一下子变成了缤纷多彩,仿佛在梦中打翻了上帝的调色盒,从城东到城西,一路的景致好不热闹。
先来看看南山路吧,被杭州人成为“杭城最性感的路”,一路皆风景,步步可入画。相比西湖少了拥挤,多了一份静谧,一路上的名人故居,异国风情的咖啡馆,还有点睛之笔——路边的法国梧桐。每一棵的树干几乎都要两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两边的梧桐枝叶相互缠绕,搭成了一座天然的长廊,树叶是金黄色的,还有偶尔夹杂的淡淡的棕,一眼望去一条路风定叶犹落,仿若一行长长的秋天的诗。车辆行驶在这条路上也不知不觉慢了许多,以30码的慢速度穿行,并没有人着急按喇叭,仿佛是心照不宣的生怕划破了这一份童话般的静谧,也生怕惊扰了这一幅美丽。路边的孩童新奇的发现树叶变成黄色的了,捡起一片树叶惊呼“树叶都被染成黄色了,是谁画的!”
西湖边上的水杉变成了黄红相间的颜色,笔挺的树干站立在那里,任风吹,任鹰飞,任缈缈之目舒展来回。水杉有着哥特式建筑的高耸消瘦,颀长的身影顶着被秋色漂染过的赭红色的枝叶倒映在水里,给原本平静深蓝的湖面增添了热情,一阵风吹来,湖水皱了,那红色的倒影随着水波弯曲,魔幻又婉约。
这个时节的西湖没有了夏天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繁茂,湖水也受周围风景的环境色影响由碧绿变成了碧蓝,断桥边上的梧桐叶落在湖面,一片片的,在湖面上自由组合着,如同一块琥珀定格着这个季节最深处的静美。不上桥,绕着湖再往孤山的方向走,一片枯荷疏疏落落的散布在水里,那映在水面上的倒影拉长了枯荷的身影,不觉得萧条,反而有了些禅意的侘寂之美。偶尔见一艘木船,还有白色黑色的天鹅在湖面上游走,那画面更加有趣。
此时的灵隐景区更美,尤其从复兴大桥下来,进入虎跑一路上树木依旧葱茏,只是换成了渐变的黄和红。灵隐寺里的银杏,还有花期较早的山茶,都笼罩着与生俱来的佛教气质。站在北高峰上眺望,灵隐寺和远处的西湖尽收眼底。掩映在群山环抱里,层林尽染,美不胜收,让我想着墨,却不知如何如何落笔。
下沙这边的银杏也在这个季节绽放,晨光里,暮色下,幸福路上那一棵棵银杏树浑身通透的金黄,宛如大自然的神来之笔,不掺糅任何一点杂色,通体的,逼人的纯,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美成了一幅油画。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银杏树在灯光下收敛了白天时候阳光下的光华,氤氲着一种不可捉摸的婉约芳华。依旧是风定叶犹落,一片片扇形的叶子从整棵璀璨金黄的树上翩然离去,一辆车驰过又随风舞起。让人不禁想起辛弃疾的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这句写在元夕的词,用来形容此情此景也毫不违和。那灯火阑珊里的银杏像极了词中的“黄金缕”,此时此刻,它在夜色人群里千百度的寻觅,寻着谁,谁又盼着它。
过了下沙往钱塘江这里,每日的潮汐照旧上演着,只不过都小于中秋前后观潮最佳季。放眼望去,裹上了一层初冬的肃静,无声无息中波澜壮阔,大江东去。苍劲雄浑的江水仍然阻挡不了这座城市的发展,江面上几座大桥横跨,车水马龙,运输繁忙,张扬着都市旺盛的生命力。
过了江东大桥再往萧山这边,素有花木之都的美誉,在都市的一隅,还未曾被开发的地方有着当地传统的民居,四周环绕着苗圃,各种花木在一个季节里交织着。最惹眼的莫过于对岸的红枫,原本草绿色的枫叶,在一夜一夜的寒露里催成了血一样的红,热烈着,奔放着,如同离人一夜一夜渐行渐浓的相思,倒映在河水里,触目惊心。让人不禁想起刘德华的那首悲伤的歌曲《黑蝙蝠中队》“当枫叶再红,我会回来看你……”
公园里的几棵海棠在轻寒轻暖的风里袅袅地开出了几朵粉嫩的花,不合时宜,却美的心让人心颤,仿若晏殊的词,提醒人们“不如怜取眼前人”。
邻居家门前的一丛菊花盛开了,阳光下的猫咪在花下酣眠,主人在院子里晒着芥菜和梅干菜,门前屋后的河也是安静的,三三两两的垂钓爱好者把车子停靠在路边,他们常常都是钓上一整天,直到小桶里的鱼往外跳了才收拾工具回家。大多数的人都是图个乐子,临走时把钓上的鱼又重新放回到河里。
杭州这片土地得天独厚,有着现代大都市的融合开放,又有着宋朝遗风的婉约和风雅。进可攻,职场商场杀伐决断,任你驰骋;退可守,小桥流水人家,一粥一饭,尽得安实。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