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瓶梅》这个“没一个干净的”的世界中,吴月娘可谓是一股清流,是“贤惠”的代表。
不过她却是姿色平平的大龄剩女(家穷,置不起嫁妆,给耽误了),按理说,作为外貌协会主席的西门庆不应该看上她,可她身上的一大特点深深吸引着西门庆“夫主面上百依百顺”,就喜欢听话的。
西门庆之所以会把“听话”作为择偶的标准,完全是因为第一段婚姻给他造成的阴影,他的原配陈氏是彻彻底底的悍妇,不仅长得丑,而且脾气暴躁凶残,真是丑人多作怪。每天与“丑女”同床共枕,西门庆的心情应该是相当郁闷的。
对于风流倜傥的西门庆为何会娶彪悍的陈氏为妻书中并没有直说,但从西门庆的发迹来看,陈氏的家庭背景应该是很牛逼的,如果没有陈氏西门庆如何能结识陈洪,杨提督,蔡太师,使他在清河县立于不败之地。看来外表是可以用权势征服的。
陈氏一死,西门庆的色性顿时爆发,简直是饥不择食,不管美丑,胖瘦,有病没病,只要是个女的就行,这也就不难理解他初遇潘金莲时的魂不守舍。
长期受管制的西门庆当然得娶个听话的,好不容易从坑里跳出来,岂有再跳进去的道理?所以月娘成为他的不二人选,虽穷,但好歹是官宦之家,门面上过的去。
月娘的口头禅就是:“等你主子回来。”,不管是奴才吵架还是丢东西,一概“等你主子回来”,作为西门府的大娘子,这不免显得有点尴尬,非主非仆,也正因为如此,西门庆常向他的情人们吹嘘,没事,我老婆很贤惠,她不会为难你的,看起来好不和谐。
也正因为她的忍让,使她的身边多了几个劲敌——有钱有貌的孟玉楼;艳美直爽的潘金莲;美貌富实,好脾气,关键还给西门庆生了官哥儿的李瓶儿,都有可能取代她的地位。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性都会奋起捍卫自己的地位,但是咱月娘可是“贤惠”之人,要像潘金莲那样破口大骂,那岂不是坏了“贤惠”的名声,所以她选择“不言语”,但却不是“不作为”,正因为她的“不言语”,使她既维护了“贤德”的名声,又能坐山观虎斗,成为最后的赢家。这种于润物细无声中置敌于死地的手段,不是你我所能参透的。
第九回,金莲初进西门府,月娘就被她的美貌深深折服,作为女人她本该嫉妒,但她却一反常态,“衣服首饰拣心爱的与他,吃饭吃茶都和他在一处。”,专一抬举金莲,这既在西门庆面前形成一个“好妻子”的形象,也成功的引起众妾的不满,凭什么都是妾,待遇就不一样?同一等级内的不公,远比不同等级间的不公,更易导致嫉妒。不动声色的把金莲推到不利的境地,还得感谢她的厚遇。
第十二回,金莲与孟玉楼的小厮私通,被娇儿,雪娥知道,两个没头脑的把它当做报复金莲的把柄,兴匆匆的跑去跟月娘说,月娘还是一贯的“不言语”,再三不信。两人就急了,跑去告诉西门庆,把事情搞大,而这正是她想看到的。事后证明,月娘的“不言语”不仅保身,还起到推波助澜,激化矛盾的作用。西门庆对金莲的宠爱使他内心不愿相信金莲通奸的事实,在金莲的狡辩下,他很快就相信并原谅金莲,反而告状的娇儿与雪娥遭到嫉恨,月娘只静静地做她的“贤惠”大娘。
西门庆对金莲的宠爱使她越来越放纵,这当然为月娘所不容,但她还是一贯的“不言语”,默默的抬举西门庆身边有姿色的女人,先是桂姐,慧莲,王六儿,如意儿,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消耗金莲的力量,与她平分秋色,减少西门庆对金莲的宠爱。生性泼辣的金莲当然是看西门庆爱一个她骂一个,结果搞的群众基础很差,人人都很讨厌她。
西门庆在时争宠,他死了自然是争财。他临死前嘱咐月娘信任女婿,宽待金莲,一家人好好的过。月娘嘴上答应,行动确是另外一套。
西门庆死后,金莲与敬济(西门庆女婿)没了管束,打的火热。月娘针对这种情况,又拿出“不言语”的绝招,继续装聋作哑,任他们发展。不久,甚至故意出门烧香,纵容两人更进一步。待月娘烧香回来,这对贪欢男女已掘好了自己的坟墓——金莲偷出私生子,一时间传的人人尽知。于是月娘顺理成章便把金莲撵回青石巷,没了西门庆的庇护,孤身一人的金莲只有死路一条。
到这时,月娘之前的所有苦心安排才全部发挥作用,她的用心之深,令人不寒而栗。
而最可怕的是,她的含而不露竟使人忽略她的阴险,给人一种金莲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的错觉,她永远是别人心中的“好大娘”。
明争可指摘,暗斗却令人死于非命而不自知。身边不乏卖人还立牌坊的,而他们最初不过想跟月娘一样“当个贤惠的妻子”,我们能够理解“卖人者”在穿越荆棘的种种不易,却始终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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