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读完《生育制度》,那边婆婆殷切的期语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好儿媳呀,我就想要个猪年的小孙子呀!”
再联想到书中写的“因为要共同抚育儿女,两性间才需要能持久的感情关联”这句话。我偏头看向老公,笑得有点无力。是不是哪天,我真的坚持不生,我们的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
读完了书,在“生”与“不生”之间,我再一次摇摆不定。不生,是我个人的想法;生,是整个环境,以及整个种族传递给我的信息。
为什么不想生孩子?
首先,是不愿成为“自古以来”的一份子。中国有句自古以来的话,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听到“自古以来”,我们这批生长在20世纪或21世纪的年轻人,就会产生一种天然的反感。仿佛听到了小时候挨打时,父母经常说的那句“说!是不是错了!你还不承认是吧,找打!”。“自古以来”就有着这样一种蛮不讲理的霸道,这和我们接触到的美式自由文化有着天壤之别。过惯了教条日子的我们,接触到自由文化时,当然是如沐春风了。再加上传统教条里确有很多糟粕,可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所以个人思想陷入到“凡是教条的老话都不想依”也就不足为奇。
其次,是怀孕到分娩的整个过程,对于女性来说,都是损己利子的。抛开工作上的影响,单从生理上说,分娩仿佛将灵魂都拿擀面棍给锤了一遍。医学生普遍认为疼痛的最高等级就是分娩时的疼痛,而依照现在中国的发展水平,普及“镇痛分娩”依然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所以对于大部分准妈妈来说,分娩就意味着躲不过去的剧痛。我曾看过一个有趣的新闻,部分地区的妇幼保健院已经推出分娩模拟机,能让男性也体验一回分娩痛,而且仪器非常人性化,可以由低到高,将疼痛的级别一点点加到分娩痛的级别。但是去体验的男性,没有一个能撑到分娩级别,无不是体验到一半,就汗如雨下,接着挥手喊停。有一点必须承认,那就是这些男士很优秀,因为他们愿意去体验一把分娩的疼痛,或许这份疼痛能让他明白女人的不易。另一方面,这些男性也是幸运的,因为当疼痛超出他们接受范围时,他们还能摆手叫停,而产房中的产妇就算把手摇断了,那撕心裂肺的疼也不会减少半分。
痛不欲生地把孩子生出来还只是“损己利子”的前奏,后续的“带娃”才是刮掉一层皮。面容的憔悴加上体型的走样都是家常便饭,那些生完孩子就踏着高跟鞋跑的女星,我总觉得她们已经超脱出了人类这个物种。至于婴儿突然的嚎哭,当妈的也一刻都不能放松。待孩子稍微长大一点,又要开始思考如何让孩子赢在起跑线。孩子兴趣爱好是不是尽早培养?是不是现在就要开始替孩子存钱买房。教育方法到底用哪家的好?如果一味用“鼓励教育”,孩子太皮怎么办?打多了,万一给打成个胆小鬼怎么办?这一切问题,都是接踵而来,没有尽头。如果是父母双方一起带娃可能还好点,然而中国又太多“丧偶式教育”,爹不带娃,理所应当,娘不带娃,就是“只管生不管养”的唾弃对象。
关于不生,还有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我连自己都尚且没活到自己最想活成的样子,又有什么资格能教育好一个优秀的后继者?虽说人无完人,但是这种执念总是盘桓在自己脑海。我生一个孩子,不是为了让大人们觉得“好玩”,更不是拿来逗乐。如果孩子以后不能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又为何要带这样一个无辜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呢?
有人抱怨我们这些不想生育的女人“太自私”,如果站在种族延续的角度上讲,我们的确自私了,因一己之私,就不想生育后代、繁衍生命。但是即使不愿生育如我,也在寻求一种解脱方式。这个方式,就是劝自己“放下执念”,生个娃吧。
费孝通先生关于生的理由,是“为了种族延续”。人类组成社会,社会反馈以人类现有的生活程度。同时,社会分工使我们拥有了现有的高水平生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个人死掉,分工合作的链条上就会少一个环扣,如果这个环扣一直无法得到有效补充,整个链条就会断掉,这个社会最终就会无法正常运行。所以我们需要孩子,也需要稳定的婚姻制度来教化这些孩子,让他们成为合适的候补环扣。换而言之,我们想让我们的社会持续运转下去,就一定要生孩子。
另一方面,如今的我兴许并不能代表未来的我。人的感情,说到底,是由各种激素和分泌物质控制的,愤怒、喜悦、难过,无不有着对应的激素。也正因于此,才会出现生理性抑郁症这样的病症,这种抑郁症患者的难过,是无法被自身调节的难过。换而言之,毒品之所以成瘾,一部分原因是其能产生无法被人类控制的愉悦。而初中的生物书上就曾有过这样的知识,女性在分娩后,会分泌催乳素、孕激素等一系列激素,在这些激素的共同作用下,“母爱”将极容易被激发出来。我也不止一次听到已生育的好友说:“我原来也不喜欢小孩的,但是生了我家宝贝后,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就只有我的宝贝了。”这种神奇的情感变化,大概也是自然选择的一部分。我不知道我的体内是不是也暗藏着这种基因,如果是,也许生过娃后的我,再看当年犹豫不决的我,会觉得幼稚可笑吧。
生,还是不生,似乎决定权在我。但是读完《生育制度》后,有了这样的感触:生而为人,身上就不得不担着一些生而为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