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家”
象一股股潮,波涛汹涌;似一片片海,激情澎湃;是一阵阵风,奔腾呼啸,铺天盖地,扑面而来——40年前国家号召;40年后自发组织。特定历史,特定潮流,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任谁也无法阻挡!
雄风浩荡,玫瑰铿锵,专列叮当——镇赉,我们来了。感恩的情怀绽放着青春的礼花,也捎带着点滴天国遗愿;镇赉,我们来了,寻梦找记忆,行吟知青路:我们来了,带来了人生的感悟,牵挂、思念,不了的情感。
镇赉,我们来了。2012年7月24日清早,太阳露脸一笑,天地万物灿然,蝉鸣伴鸟叫,随身行李快活笑——40周年故乡行知青,心花怒放……
镇赉,梦中的天堂:人生第一条起跑线,挂在辽阔的大地上;社会第一个避风港,建在集体户的土房中;革命大熔炉,生在你我火热的心里——飞扬的青春,活力四射;崇高的理想,光芒万丈!美好的心愿,神圣的向往,都在那扎根、开花——安放……那里,有世上最美的风景和名胜,撒下心灵的景点,数也数不清;那里,有纯朴的民风,滚烫的乡情,浓稠的化也化不开。更有剪不断的悲欢离合,理还乱的思绪情感……
专列咣当,玫瑰铿锵,雄风浩荡——我们来了,镇赉!你来我来他来,海上来,陆地来,空中来,全方位,多视角,五湖四海旋进来,四面八方涌过来,直扑你那美丽宽广火热的怀抱——208名知青(代表1752名知青),感恩之旅大部队行进在流动的国土上……
流动的国土,景色秀丽,遐想丰富;流动的国土,见证了我们的豪情和真诚,检阅了我们威仪的阵营和感恩报恩的拳拳之心;流动的国土,你承载着多少人间真情,将几多悄悄话偷听?流动的国土,小小的车厢,别开生面的各乡联络员会议,在这里如期召开,众多知青代表人物,在这里得以采访。诗朗诵、歌舞、越剧等文艺节目,边排练边修改,彰显了集体智慧。大餐车,过道边的小餐桌,一次次小酌小聚,更是别具风味……
工农商学兵医干 ,360行,行行出状元。镇赉白城长春……新昌绍兴杭州……广袤大地处处有精英,源自你那勤劳智慧的课堂——忘不了言传身教暖心房:对生活宽容,对追求执着;对挫折忍受,对生命坦荡;对友情珍惜,对亲情尊重;对爱情忠贞,对乡情感怀……一句话,知恩感恩报恩——情真意切!
7月24日,刚过晌的杭州火车站,当群主一声令下,群友纷纷亮出胸牌,一道亮丽的风景,即刻生成,顿时灿烂了整个侯车大厅——这帮老“民工”,打的什么工?心齐纪律明,可亲更可敬!三节专列,近200名知青,一个超大型集体户。40个小时,有人说太长,厌气;也有人说太短欠长。40年岁月的河流,不短也不长,站在岸边比豁,似有中间的感觉……
海侃神聊,道安问好,相逢止不住的笑,握手伴欢叫:是你?是你!变了?没变!变了的是容颜,没变的是情感。惊喜连连,感叹阵阵:四十年,弹指一挥间,仿佛就在昨天!重新相认、相知、相近、相通——知心话说不尽,肺腑言掏不完,时代歌唱不够,人生戏侃不停……老同学,老战友,老同事,几十年难得相见,今天终于逮着机会了,新朋旧友,千载难逢!能不激动吗?!生命花开悠悠,此情此景天上人间何处有?“……干——干!”车厢里弥漫着人生美酒微醺的芬芳,恰当年知青们在浓烈的欢乐气氛中沉醉……
不知春秋,不分昼夜,更无忧愁——紧张的工作暂搁一旁,繁琐的家务早忘脑后,夙愿得偿,众心飞翔。
雄风浩荡,玫瑰铿锵,专列咣当——镇赉,我们来了。过长江,跨黄河,出山海关,近了——近了……
看,大安北到了。专列刚停,锣鼓齐鸣,镇赉县领导早在站台喜相迎,还惊动了当地领导。听完简短的欢迎辞,顿时有了到家的感觉。警车先导,救护车断后,179名知青分乘四辆豪华大巴,直奔县城。一路上,一面面彩旗迎风飘扬,一条条欢迎横幅猎猎招展,一个个交警笑立路口,向车队致敬。五星级宾馆,县领导设丰盛的午宴欢迎远方嘉宾,款待昔日知青。
一张张笑脸带着温馨,一张张台布铺满了盛情……
有家的感觉真好,筹办仰仗联谊会,众知青;承办全靠父母官,众乡亲。衣食住行游,都是高规格的礼遇,上档次的享受。普通知青,不是英雄,却无端的当了回功臣。
到家的感觉更好:
上午,马不停蹄,赶赴白城博物馆,亲历见证了上虞知青曹伯铭个人书法展;下午,参加浙江知青四十周年故乡行欢迎大会暨捐赠颁奖仪式。各级领导讲话,热情洋溢,群情振奋;知青代表发言,真切感人;学生代表发言,透出朝气,令人欣慰。接着,文艺演出,精彩纷呈;会后留影,定格永恒。
回家的感觉更妙——
“第一句话,欢迎浙江知青回家,知青作为特定年代特定事物,确实影响了中国历史的进程。当时,谁也不知道,你们的缓期要进行到何时……”杜学芳的讲话为什么会得到如此热烈的掌声,台上哽咽,台下更是热泪盈盈——难得的共鸣!其实,会后有关“拐卖人口”的反思,更加经典。大的十七八,小的十五六,最小才十四,当年整整一个多月的招收……知青经历确实给人的一生带来很大影响,这就是历史,谁也无法阻挡、违抗。
“四十年前没水田,四十年后没旱地……”二十二万亩良田,万顷稻浪开盛景,嘎什根已成塞北江南鱼米乡,“你们这次来了,不容易,要多走走,多看看,我们乡是接待大户,杀猪宰羊理应正当,大家都要有回家过年的感觉,晚餐都必须当场……”
乡政府办公楼二楼东首的大会议室,乡党委书记姜永平侃侃而谈,简单朴素的语言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面前厚厚的一叠发言稿——秘书精心准备的,他看也不看,娓娓道出的全是心里话,一如桌上黄皮红瓤、绿皮黄瓤的优质西瓜,一盘接一盘源源不断……
“没啥准备的,走时每个人带两瓶酒,十斤大米,都是自家种自家产的,带回家尝尝……”简洁的欢迎辞,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接着,分赴嘎什根、丹岱两地小学结对,而后再分赴原下乡的村屯,走亲访友叙旧,进行乡情交流。
傍晚六点,各路人马齐聚餐厅。一桌丰盛的晚宴堪称叫绝:一碗碗羊汤鲜美无比,只是少了当年的膻味;窝窝头、粘豆包、大小鲜肉包;鲜鱼泥鳅猪血肠,时令菜肴大葱酱,应有尽有。酒足饭饱,愿走愿留,悉听尊便,都有专车接送。“吃住行为你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这是县领导在会上再三强调的,也是我们应尽的义务……”餐后,姜书记又说。
四十年前的知青,四十年后的功臣,这是知青们始料不及的。学芳姐,位高权重,直面人生,敢讲真话,难能可贵;永平弟,为官一方,热情清廉,更重务实,真诚可亲——知青们有福了,得到知心大姐姐,热心小弟弟的如此厚爱,真是三生有幸!你们的话,道明了人生的真谛,说到了我们的心里,抚慰了曾经的苦难;你们的行动情真意切,令我们精神振奋。收获真诚,不虚此行,这是众知青共同的感受;促进交流,共谋发展,有我们不屈的追求!
酝酿四十年,沉淀六十载。镇赉,我们来了——我们走了。才刚开了个头,无奈又要走。三天,太短了,不过瘾,大大的不过瘾。
离别四十年,今日回镇赉;嫩江引水长,遍地稻花香。投资十二亿,解困几十万——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天天开心,日日快乐。三天虽然短暂,记忆却特别深刻,意义更是深远、非凡——孤寂了,烦闷了,掏出来,回味回味,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财富,千金难买,任谁也夺不走——直上天国更恒久!
东北老白干,江南女儿红。“百岁光阴半归酒,一生事业尽存诗。”
我们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带回满意,带回充实;带回乡情,带回欣慰。我们虔诚的来,潇洒的走,所见所闻,百感交集。文字照片录像,来不及;大脑心肠思想,记不全——人人是富商,个个成巨贾:灵魂经受洗礼,精神得到升华;心愿得以了结,向往得到回报。我们的付出微不足道,得到如此款待厚爱,何曾始料?
一次青春的律动,一次成功的回访;一次无怨无悔的人生历练,一次勇往直前的波涛汹涌;一场难能可贵的群雄会,一个超大型旅游团队——个个是导游,人人有景点!生命只有一次,美丽只有一次。一次,仅仅一次。义无反顾,收获友谊和真诚、宽容和激动、奉献和快乐,还有丰富的感受——盘点乡情,收获数不完;分享成果,欣慰留心间——价廉物美无污染,心宽路畅空气鲜!县乡村屯,到家都亲切;路店街景,气氛更热烈。一次次大会小会,一场场隆重接待;一个个激动场面,令人心醉;一篇篇讲话,热情洋溢,一笔笔精神财富,温暖着我们的心,滋润着我们的情,凝聚着我们的梦——弥足珍贵!回味,回味,无穷——无尽……
再见吧,镇赉——三省结合的地方,一江三河流经的大地,“三乡三城”美誉的青春故乡。
再见吧,昔日的北大荒,今天的北大仓——广种薄收,观念已显陈旧;地大物博,旱涝更保丰收。五谷丰登六畜旺,苇海稻浪共辉煌!
风力发电机伸展长长的手臂,向我们挥手;油井的挖掘机不停地点头,向我们致意——再见吧,读懂我们豪情,记取我们笑影的城乡旷野大草原,我们的眷恋怒放,永不凋零——缅怀过去的岁月连同消逝的生命,人生美味品不够,相看两不厌。
结缘知青是我福,镇赉大地有我屋;精神家园千重浪,谷香墨香映衷肠!
再见,镇赉。
最后,请允许我代表全体知青家人,向筹办、经办、承办“浙江知青40周年故乡行”各级领导、全体人员表示衷心的感谢,谢谢大家!
2012年8月28日10月定稿
注:此文已入选《知青情缘——浙江知青镇赉插队四十周年纪念册》
2、临时结大对,小助许生梅
2012年7月27日,夜幕降临在嘎什根乡政府的大院,上规格有档次的欢迎晚宴刚散,乡党委书记姜永平又来到当院,询问晚上准备返程的知青,落实车辆。
“……尊重每位知青意愿,要返程的、需住宿的,都包接包送,到家了,一切请便……”姜书记再次强调。于是大车小车一辆接一辆,送走了大部分已完成走访乡邻、结对助学行程的知青。
“车没有了再调,把我的车也开去。”书记又吩咐秘书。
天更黑了。一当院人、车顷刻间只剩下7、8个人,一辆车。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不远处还站着3个人,两大一小;走近再看,好像不是知青;再近再看,噢,原来是下午赶来赴宴,落户在白沙滩的原那林大队绍兴知青许生梅两口子及一小孩,这时他们也急着回去。
“你们先上吧”我说。想上车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我想到了中午在莫莫格就餐的盛景:席间,黄宗耀的一句提议,虽没有得到热烈的响应,却都付诸实实在在的行动——个个掏钱,人人捐爱心,20多个知青,3000多元,才多大功夫——临时结对,聊表寸心,只是杯水车薪。
我更想起了一个生肖轮回前的新世纪故乡行,也是中午在白沙滩老灌区,他也前来探望我们,黝黑的脸饱经风霜,一身打扮与当地妇女没有两样,因从未谋面,再加那年去的知青才5,6个人(却都不是同一个大队),仅仅一阵唏嘘,几多感慨。有否共进午餐倒也记不清了……
“上车走啊,想在这里过夜……”不知是谁的一句提醒,把我思绪拉了回来。又是一辆轿车早已停在面前,与丹黛的两名知青一起赶紧钻了进去。
夜,似乎有点深了。平坦的乡间公路虽不宽阔,路两旁却杳无人烟,更无车辆,唯有一阵阵晚风不断吹进车窗,送来凉爽,沁人心脾;捎来新鲜,心旷神怡。刚想闭眼,不觉已到。下得车来,原来是白天已来过的引嫩入白宾馆——乡政府包下的十间标房正静候远方的客人。“迟来和尚住厚屋”,独住总统套房——第二天拍嫩江日出有了良好的基础。我暗自庆幸。
3、港湾的主心骨
那是你吗?
2012-7-28上午。在嘎什根望海前屯路口左边的一间平房里,83岁的老户长时景新,脚外头里躺在北炕上,我们五、六个人拥进屋:“老时大爷,我们看你来了……”心里口里千呼万唤,可你就是不答应——没反应。老闺女来了,在你耳边大声的叫:“爸,浙江知青看你来了。”声音冲出屋外十里八里,可你还是没动静。一把把你扶起来,依然是一脸的茫然。模样依稀可辨,全身一把骨头,两眼呆滞,泪却汩汩的流,一滴滴滚落下来,像断线的珠子,一个劲不断的往下掉,掉……
那是你吗?当年叱咤风云的政治队长,连任的老户长哪里去了?
不怕恶,是你的口头语;敢较真,是你的座右铭;敢管事,则是你正义感的一贯秉持。“头掉了,碗大的疤,不要怕。有我,一把老骨头,谁要,来求好了……”户里杀猪,人手一份,谁也不能搞特殊。你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户里,原先的桌椅板凳残缺不全了,你又叫生产队木工新做一套,大家收工回来,吃饭、看书、写信,也有一个较为舒适的环境。上冬了,你又张罗扒炕、砌火墙、搭炉子,“管乍的,也别冻着了。”你说。我们并进来的和原先留下来的扎根派,(拨乱反正后,全部遣返,一场历史玩笑,青春埋单!)你一视同仁,都当宝贝。有你撑腰,外加方方面面张罗,我这个并进来的小户长,赶鸭子竟又上了架。
户里有位女知青与四方坨子劳改农场的员工(刑满刚释放)谈情说爱,却常常一住好几天,影响大不佳。于是,特意套马车去卖瓜,顺道探访,把她接回户里。你说,这是公社大队下达的政治任务。果然,那天见到的同户知青,在农场的单身宿舍,蹋着拖鞋,花枝招展,又白又胖,与户里其他女知青宛如两个世界。“……走,必须回去,外面知道了,影响多不好……”我的意志似乎很坚定,但最后还是妥协了。答应她再过一晚,明天自坐小火车(到树北)回来,也算给了她面子。西瓜卖出去了,帐也没错,只是人没有接回来。我的任务仅完成了一半。回户后,你又说。时值1976年夏天。
“……快照张相,”不知谁的一句提议,拉回了我的思绪。于是,赶紧拉包掏相机,连拍好几张,留下珍贵的记忆。
不知何时,北炕上已躺满了好几只红包、茶叶、烟等物品——千里鹅毛一片心,礼轻情谊重。呵,老户长,请你收下吧!收下我们浙江知青的一点点心意。
并入户不到一年,入秋我也走,没有一步三回头。那情景,颇像战场上的败兵,无可奈何又义无反顾。复杂的心情,无法言表;展开的前程,虚无缥缈。离开静静的港湾,青春再度扬帆——起航……
4、梦断平台
“师傅,我来晚了……”!
望望漫天乌云,看看一地泥泞,飘忽的小雨,一阵紧似一阵,我禁不住深深后悔了。这是何苦呢!跟大部队直接回绍多好——这时,怕早已到了长春,或许又登上了专列——兴奋热闹,快乐无比。这可倒好,前不着店,后不着村,孤苦伶仃,老哥一个。来时,在车上,在镇赉都已打探过,二百多人,没邀到地建公司的。没有,一个也没有。可为啥偏偏还要再来,老大不小非当年,还拖着这么多东西,独自晃荡,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既没有电话,又从未联系过,仅凭三十多年前的感觉、方位……
在平台加工厂大院的东门边,我终于无奈的停了些来,放下拉杆包,掏出照相机,对着一幢亦新亦旧的三层楼几声咔嚓。没成想引来几声汪汪,接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出来了,再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抱着一个,后面还拖着一个,也跟着一起走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我。
“请问,这里是不是白城五建?”,妇女点点头,“那么三工区呢?”,却摇摇头,“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说”,一问三不知。罢罢罢,到别地再去打听吧。
才几个小时,县里安排小面包车,专程送我们到白城。下车,就走下了贵宾席,进入平凡世界。白城到平台的公交仍在站前老地方,一路向西,路况可以,晃晃悠悠的,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只是平台军区门口,虽在原址,却大有改观,彼具气魄的“中国白城兵器试验中心”门碑首先映入眼帘,旁边有持枪的解放军,出入凭证,闲人莫入——这可与三十多年前大相径庭了。那时,我背着工具袋,直进直出,如入无人之境——门口不设岗。呵,当兵的小伙子,你住的营房还是我盖的呢!今天,你却把我阻挡。
附近的职工家属平房,模样依旧,只是路边杂草丛生,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依据方位,连问好几家,不是无人应,就闻狗犬声。偶有主人开门,探出头来,也是答所非问,或大摇其头——这是这么了?这哪里还象我记忆中的平台!当年热闹兴旺的家属区哪去了?怎么会没有熟人呢!那队组的师傅、师兄弟呢,还有那已成家在此的知青及他们的家属呢,都哪去了?都走了?一个不留?师傅呢?师傅啊,你在哪里?请你回答我!哦,不要这样!我来晚了,也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你怎么能那样呢!等见面了,你再骂我——揍我也行啊。师傅啊,你不在了,考大学,谁还挤给我那点可怜而宝贵的公家时间,调回家,谁还为我张罗、打理——
“不回家娶媳妇了?看书——还看书,都什么时候了……这些年,你都看出什么来了,看人家,调回家,哪个不弄回几箱木头?去,快去啊,刚跟韩主任说了,对了,别忘带上细粮票……”临走还一再关照。几年积攒下来的一点细粮票,原打算留给师傅的,可却坚辞不要,说先要办大事,并斥我,到这节骨眼,还不会来事。两分木材,四十大洋,不下半天功夫,断料成箱,装车托运,一条龙服务到家——真是想都不敢想,我这一介武生呵!
“……十年了,多不容易,来趟东北,总不能两手空空!你看,宋勇(师弟)小孩都快会打酱油了,可你,回家,回家,光知道回家,叫我怎么说你呢,耽误多大事,唉——”,说着说着,一声长叹,你无奈的摇摇头,两只大眼睛终于黯然了。是啊,为了回家,我付出的确实太多,太多……
一对50开外,像是夫妻,有说有笑的走过来,踏断了我的思路。不敢怠慢,我赶紧凑上去,“同志,请问,这里有个叫王成林的吗,是地建公司的瓦工,还有一个叫王江的,对,有60多岁了”,“哦,王江有一个,住铁道南,你看那——铁道旁厕所边的小平房,”听口音,那男的不是本地人,可能一起干过活吧,我想。于是,谢了。赶紧穿过铁路道口,直奔记忆中他家的住宅地。又是几番打听,终于近午十分,在一位邻居老太太的引领下,敲开了他家的门。“丫头啊,快告诉你爸,来戚了,”没等我道谢,老太太说完就顾自走了。
“爸,你看谁来了,”推醒正睡朦胧的王江,估模是他的媳妇,也走了。“你是……”揉揉朦胧的睡眼,他从炕上坐起来,一时间,竟认不出来。过一会,再睁睁眼,“哦,高洪华,不,高水明,你也变多了,变老了”,穿着背心,模样没变,劲道依然,一双粗壮的大手,胳膊的肌肉强健,当年的一大干将,风骨犹存。
“忽常还干几天,在家闲不住……”,沏上茶,过一会接着又说,“……都没了,死的死,走的走,平台这地方,现在是贼啦冷清。队组的这帮老人马,苏大叉、李玉三、老徐、老陈、老齐,还有师傅,都走了,你们浙江的老二北京的老三,还有谢水金,陈中瑶……也走了不老少,剩下的大都蹽白城去了,留在这没几个,现在这片家属区,住的大都是外地打工的,熟人越来越少喽——你的胆也够大的了,没个电话又不联系,就自个找来了,30多年了。。。”
正说起劲,媳妇端上酒菜来。“大嫂呢?”“她吃饭没点,打牌搓麻将很忙。不等她,咱俩喝。”说着,也要给我倒白酒,我赶紧说不行,还是来瓶啤酒。炖得稀烂的红烧鱼,外面买来的回锅肉,还有自家小院种的黄瓜,豆角,番茄,边喝边吃边唠。“这些年,你们也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累。你走后工地更乱,情况更糟,工人没人管。天津的木工大李小李,镇赉的钟文彬,洮南的曾湘志,还有北京的,一个个都调回老家了。
唉!多热闹的三工区,多热闹的队组,那么多知青——哦,对了,.师傅的小儿子小山,对,就是跟你一起考大学,考进大连工学院的那个,现在在军区大院负责搞基建呢,这小子,数他混得好。我这搭盖的几间破房,全亏他,帮了不少忙……”是啊,水泥砖块,又是工又是料,三个儿子的婚房,可不是一句话说说那样容易、轻巧。而如今,早已添丁增兴旺。三个孙子大的都14岁了。“那时,总想弄个城里户口,结果可倒好,现在,村里什么也捞不着。都在大院工地干活呢,小儿子总算还行,去年考了个电工证。”正说着,大嫂回来了,大小孙子也一起跟来,片刻功夫,风扫残云,小桌便杯盘狼藉。
饭后,沏茶喝茶,哥俩继续唠,又是整整一下午。
30多年前的工作、生活场景,一幕幕不时地再现在我眼前,是那样亲切。近30年的沧桑变迁,人事更替,又是那么活灵活现。我哀叹生命的无奈和短暂。王江,我的师兄,从农村来,却再也回不到农村去了。勤劳的双手,只能在房前屋后的小院子里操弄伺候。三儿三孙,凝聚一生的功绩,继续扎根在平台,而浙江知青都蹽白城去了。闲聊间,他已为我联系上好几位——那么明天就跟他去聚聚去会会。
第二天早餐后,留下几百元给三个孙子,几番推辞后,我丢下一句“退休后,我还想再来,嫂子,你是不想再让我进屋……”的话,她总算也收回了“说啥也不能拿你的钱,你还没退休,儿子还在念书”的初衷。
烟酒茶,不成敬意,师傅师兄各一份;师傅的无论如何请师兄转送到,一定,一定!拜托,拜托!谢谢!
挤上公交,终于又上路了。我长长的透了口气,身心愉悦、一路轻松。
呵,平台,再见。
5、白城二日
夙愿得偿,我心飞翔。
白城,今天我要走一走,看一看:仔细瞧瞧你那最新的模样,更正昔日印象。
清晨,太阳出来,一扫连日的阴晦——旅游的好兆头。
昨天,连赶两场,喝得稀里糊涂,醉得昏天黑地,睡得昼夜颠倒——姓啥了,一霎间都不知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耳边充斥着“喝,干了!谁都不兴耍赖。。。。。。”真要把小酒盅给捏扁了。
“这才扯呢,整哪里去,先到这啊……站前多方便,大老高,真是的。。。。。。”一见面,欢迎话没说几句,师弟宋勇就埋怨开了,说我舍近求远,自讨苦吃。“就是,当年找对象也是这样,现成的不要,非要回家,回家,好象家里啥都等着你。。。。。。”弟妹也插进话来。这倒使我想起了30年前的夏天,到白城初办调转,好几次碰壁,心灰意懒。那天正独自在劳动公园附近闲逛,三转二转竟巧遇宋勇三口之家,于是被拉拉扯扯到他家,又喝又聊又劝,连吹带侃。“高哥,只要你点个头,别的都包在我身上,要啥样的,你说。家境,模样,岁数——随挑,厂里姑娘有的是……东北人好啊,心直口快,随和体贴,对工作没要求,对家庭不挑剔。。。。。。”是啊,虽有千好万好,但是我要回家。要回家,仅此一念,一切免谈!免战牌早早挂出。酒足饭饱,闲话全抛,仍回工地,静候佳音……
老乡大老沈与师弟同住一幢楼,同一年退休,现又在同一工地干活。两个人个高体棒,都是干活的好把手。在这施工的黄金季节,一天砌2000多块砖,挣200多元钱。一个夏秋下来,一年的零花钱也够了。为我的到来,已耽误了半天,今天说啥也不让他俩陪了,这是昨晚在酒桌上定下来的——其实,独游更合我意。
早饭后,出门带上主人的门钥匙,再挎上相机,信马由缰,便轻松自在了。
清晨,小区周边跑步,已小开了眼界:环卫工人开着大翻斗,后面跟着叉车,几只小房似的垃圾箱,一叉一举一倒,顷刻间,大功告成,干净利落。
记忆中,火车站前是最热闹的地方:长途客车,公交车都在这里交汇;南来北往的旅客均在此处聚散。那时,出入其间,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碰到一些同事、老乡、知青战友。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上午转了好几圈,也未碰见一个熟人。
尘土飞扬的土道,石子马路都不见了。代之以宽畅的马路,整洁的市容,亮丽的街景。众多的岔道,想要塞车,难!市中心的一百,八女商店还在老地方,白天热闹,夜晚打烊仍早——绅士风度没变。街上的驴、马车已很少见。
附近四乡农民的农副产品,集散有专门的地方,免费进场,买卖自由,交易兴旺;二建公司的门牌,无意间被我发现,躲在长庆路的尽头,铁将军管门,无人问津;央格购物广场旁,一条商业步行街,正在崛起:东西走向,横穿好几条马路,规模初具,气势不凡,使我联想到柯桥的步行街;市区劳动公园周边,反显混乱,破残不堪,有热心市民指点,要游玩,请到市郊的森林公园,这里要改造了……
一路走,一路拍;一路感慨,一路想。打捞记忆,常常走错地方,不是面目全非,就是物是人非。寻梦,又捡不起,偶尔有点感觉,打开来,却已失去了种种向往和神奇——跌落的青春,百味杂陈:徒有幸福和快乐,痛苦与忧伤,不断掺和搅拌。。。。。。眼前,只有一个年青的身影,背着行囊,随带盆碗衣架——不是民工,酷似民工——还有一个扭曲似又不屈的灵魂……以白城为支点,穿梭游荡在平台、乌兰浩特,前郭、扶余、八郎、长山屯、大安北,还有最后的镇赉玻璃厂扩建工地……青春的汗水和泪水,洒下一路又一路;凄美的梦,丢下一个又一个,慷慨而无奈。。。。。。
一路走,一路想,一路寻。同学永清的师父师娘呢,那为我赴考,特意整理出来的小屋小床小桌子呢;还有灯光球场旁,记不清叫什么中学,临作考场的大教室呢;还有那近郊土路尽头,有女同学美丽工作优雅生活的无线电厂呢;还有,还有那为办成调转手续去盖章,一跑好几趟的地区劳动局办公大楼及保管大印的小姐呢,都哪去了?哪去了??永清师父师娘啊,我落魄的青春,你们没有嫌弃,我失败的人生,无颜相见……呵,请原谅我,原谅一个不争气的隔壁朋友,几十年来默默无闻,无以回报,只留下空空抱负,深深愧疚……
一路想,一路寻,一路走。我用原始的脚步,匀称地丈量着飘忽的青春,把支离破碎浆洗缝补……渴了,买瓶矿泉水;饿了,啃张大煎饼;累了,坐进公交车,一任车轮将无端的思绪碾碎,随风飘散……绕出城,去探探森林公园美景,抚慰疲惫的身心。走马观花也好,拍几张照片,留点纪念,匆匆忙忙,又乘末班车返回,赶紧。一入城,北大荒美丽的晚霞,就被阻隔在高楼大厦筑成的城门外,失去了应有的光华。走到老乡家,已是暮色苍茫,大老沈还没有回来。难得的施工旺季,起早摸黑抢进度,很正常:加班加点难免,入冬就好了。可以猫长长的冬——打牌搓麻将,喝酒聊天串门,修身养性,怡弄儿孙。弟妹早已做好了饭菜,两个女儿都已成家,大的外孙女都五岁了……
白城,又到再见的时候了。明天,我将乘火车到长春与黄领导会合——长白线上熟悉的站点,沿途的风景,一定不要错过:失落的梦是捡不回来了,也没有功夫去捡了,我知道;但明天的朝霞,接续今天的晚霞,日夜运行,生生不息!一定更璀璨,金光闪闪,光芒万丈,永不停留,更不会陈旧!灵魂的功质和精致,闪射出的精神光华,一定更鲜明,越来越明,我清楚——客串他们毕业三十五周年的同学聚会,然而再到天津,乘飞机拜访天堂:实现真正的身心飞翔,夙愿全偿。
写于2012年9月18日晚
6、长春行
2012年8月1日晚,在长春聚缘假日大酒店黄宗耀召集10多位同学聚会并为我接风。
一瓶包装精致的洮南香,一打开,满屋飘香:啤酒饮料都扔一边,杯中溢满透明的液体,不论男女。
“欢迎两位远道来的客人,今晚是我们长春冶金工业学校毕业35周年第一次聚会。35年,五湖四海,沧海桑田。现大都事业有成,但难得相见,不容易,大家一定要放开畅饮,畅聊……”当年的班长,快人快语的开场白,也把我这局外人牵进了这别开生面的大学同学聚会。
当年蓬勃的朝气依稀可辨,一位大脸盘大眼睛的女同胞,出口成章,妙语不断,颇具文采,想当年一定是个大美女。果然,经黄宗耀介绍,是校广播员,一朵美丽的校花。四十二岁丧夫又遭遇下岗的马师傅,原是他们实习单位的班组长,三个月不短也不长,却一交就是三十五年,彼此联络不断。如今两孩子已事业有成,可喜;她也找到了佳音,可贺。一个女人下岗后,改学美容美发,硬是以独特的肩膀撑起了一个家,令人感叹不已。而抢付早餐费则更令人感动……一帮同学中,有来自通愉、公主岭、三岔河等地,有一汽的,有通化钢厂的;有工程验收有的,也有挠上处级的;女的大都退下来了,男的还在不同的岗位奋斗。席间海阔天空;餐后遥想当年——人人都有说不尽的话头,个个都不缺精彩纷呈的故事,只怨时间飞逝太快——太快!
第二日,吃完早餐,黄宗耀好不容易挣到了男生付款权,张罗了一大阵,结果还是被家住长春的当地户抢了先,唯有无奈摇头,一筹莫展。回旅馆结账,等待他的也是同样的命运,住宿费早被女同胞包揽,“难为情,真当难为情;包了,都包了,这怎么行!”黄反复叨咕,我在一旁也有点汗颜。这工农兵大学的同学情里面,或许也掺进了太多太深的知青情义,我想。
车站临别,看他们相拥未泣,我在一旁更慰。
“欢迎组团到绍兴来,多多联系……”
最后,黄宗耀发出诚挚邀请。
7、在天津
长春乘坐图们江至上海的卧铺,设施先进很舒适:垃圾箱入壁,一时找不到,全因头一遭;电源插座迎来了好几位年轻人,争相竞看电视连续剧或给手机充电。他们的惊叫声不时打断我的思路,无端的给我带来了妨碍。2号中午11点半上的车,午觉醒来的大好光阴,被生生剥夺——我不甘心,索性到邻座与黄宗耀闲聊,谈各自的人生经历和见识,整整一下午,很快就打发过去——打捞记忆也算收集素材了。
晚饭后入关,半夜12点半到了天津。3号,生平将第一次乘飞机。从返程的第一天(29号)起,我就跟紧了黄,电话短信不断,直至人相见。
直辖市,不夜城的风采果然不凡。68岁的嘎什根二力把大队老书记也曾是镇赉知青,35年未见,出站远远一瞥,黄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没变没变,走路还是老样子……”彼此唏嘘一阵,相拥相挽,打的直奔和平区法院旁的住宅。上半夜黄在车上睡得较好,而我却不行;下半夜,吃完夜宵,听着黄与主人的神聊,我是哈欠不断。不一会,他俩就叫我先睡。一躺上老书记家的床,就是我的天下了,哪还顾得了什么素材,早早步入后大殿管自神游了。
翌日清晨醒来,但见高高的电视塔,广电大厦就在眼前,于是赶紧拍,留下记忆。整整一上午,行程相当急促,观街景、逛商场,提前下馆子,主人为客人践行,老书记老两口身体康健,晚年幸福:儿子媳妇在天津医院都是大夫,大女儿也在天津,小女儿远在美国,却已定居,老两口还去过一趟美国呢!
镇赉的屋,遇拆迁,补偿的钱正好凑着买下现在的住房,“人生不容易啊,老了特别要保重身体……”老书记的临别赠言,我俩牢记心间。
呵,再见,镇赉老知青,愿你全家幸福安康!
678路公交车来了,赶紧挤上去,直扑滨海机场。
8、天堂初访
天津的三鲜水饺味道很好,直辖市的公交却彼为不妙:半个多小时了,晃晃悠悠的还出不了城,坐在车上,我好生懊恼,这可如何是好。两眼睁大,车水马龙,无心赏街景。出了城,人少车速快,好不容易到了去机场的路口。下得公交,四下一瞧,前不着店,后不着村。打不到的,这天堂还怎么去,我很急,真的。
“别急别急,别……看——来了”,果然,远远的一辆出租车正朝我俩开来,迈出路边,赶紧招手,即停即上。咦,司机怎么还在路边草丛里,等钻进驾驶室,黄宗耀也不含糊,赶紧递上一支大中华,“师傅,去机场,要快!”“几点的飞机?”“两点。”“来的及,还有半个多小时呢。”“还有多远?”“二十多里,你们公交坐反了,白绕城一圈,4路5路多近便……”
一路遇红灯抄小道,老司机路况熟悉,也很敬业,十多分钟,候机大厅即到。黄赶紧掏出机票,我就一个劲的催:快,快!这时,我真有点沉不住气了,因我还没有机票。天堂初访,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遭——见笑。
“你先在这里看住包……”,黄吩咐完,便拿着机票连问好几个机场工作人员,只见远远的几个比划下来,便从验票窗口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登机票。真神了,鼎鼎大名在上——我的。“走,安检去”,一过安检口,直上登机坪,进机落座,一颗忐忑了好几日的心终于安了——天堂就在眼前了。
天堂,近神的地方,确实美妙无比:当发动机呼啸着冲出云层,蔚蓝的天空浩瀚无垠,澄澈透明,一尘不染;那阳光才叫灿烂,远处的白云,花团锦簇,千姿百态。时而象群山起伏,时而又似万马奔腾,成团起堆,不停翻滚变幻,气象万千。白云怎么还会亮得如此晶莹透彻,真想摘几朵收藏收藏。俯视机窗,白云下面的人家,像童话般很有诗意,偶尔露出的山川大地,阡陌田野,更是锦绣,美妙无比。云朵时厚时薄,一团团一片片,轻轻的擦拭着城市、道路、河流、村庄、群山,似轻烟,如面纱,不间断的过滤、梳妆打扮。望下去,真是海市蜃楼,如梦如幻,神秘莫测。
天堂,神住的地方,果然美。怪不得史学家、哲学家、文学家、科学家他们一生积蓄的财富都要搬到这里来,这里没有争权夺利的吵闹和干扰,更没有污染。回归自然,全是原生态。
刚想闭目养神,漂亮的航空小姐送餐送饮料来了,她们的笑容可掬,服务优质,光彩照人,秀色可鉴。
“水明,你好好描写描写吧,第一次乘飞机的感觉,怎么样?……”在机上,在返回绍兴的大巴上,黄亲切的一再跟我说。
嘎什根年年自愿相聚结凝力,黄宗耀人缘极佳功不可没。一如这一路亲历亲见,35年未碰面却联系不断,付出几多心血和精力,其功力可见一斑。
从报名、成行到返程,一路服务到家。坐享现成,再不做点文字游戏,搪塞一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大将风度,领导的吩咐,祖传五千年的象形文字,看来只好暂借用一下了——杜撰一番,不成敬意:记下亲身经历,美好瞬间,挽留并不年轻的生命,有待年老时检阅;了却心愿,完成任务,供有兴趣的知青、同学,亲朋好友,同事浏览消遣。
附:前奏
历史一页,刻骨铭心,激励人生;
一页历史,波澜壮阔,可歌可泣!!
公元1972年6月24日,绍兴县城关镇红旗(塔山)红卫(府山)红星(苆山)大庆(北海)四个街道1000多名吉林支边青年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神圣的日子。
这一天,千年古城再次沸腾,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成为社会的一种时尚,一种必需,当大批大批的初高中毕业生纷纷相应党的号召,宁夏,新疆,云南,黑龙江,内蒙等,边疆的山山水水,到处都留下了古城儿女的足迹和汗水,而吉林是这一天才拉开了序幕,她同样给古城留下了刻骨铭心、挥之不去的记忆。
这一天注定又成为盛大节日,虽不是什么儿时常见于街头的庆祝游行,却不失热烈,庄严,神圣,感怀。从上午起,各居委会,小巷弄堂就开始热闹起来。中饭后,当一个个青年朝气蓬勃,告别父母迈出家门,先到居委会再到街道集中,最后统一到当时的内务局所在地县府大楼报到,胸前统一佩戴大红花和支边光荣证。到了午后3点多,在喧天的锣鼓声中,满怀革命豪情,沿解放路步行,穿过夹道欢送的人群,第一次登上了滚滚向前的时代列车,开始了人生的蹉跎岁月,揭开了历史沉重而又神圣的一页。当我走过市门角和平弄口时,我看到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红红的在向我笑,姐姐一手抱着外甥,另一只手正指着我呢!这使我想起了刚才走出家门时,母亲黙黙的不出声地蹲坐在门槛上,悲伤流涕的情形,她那一双勤劳的粗糙大手正一个劲的甩着,甩着……
走了18年的五里长街,在狂热躁动而又不失虔诚热闹的气氛中,不一会儿就到了尽头。这时,火车站早已是人山人海,哭声笑声喊叫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突然汽笛声响了,随即哭喊声也响了起来,交响成一片,似乎想淹没汽笛声,终于车轮徐徐滚动,知青专列无情地抛下了站台上黑压压的送行人群,渐行渐远离去……
专列经过三天三夜的奔驰,跨越长江黄河,途径浙江,上海,江苏,安徽,山东,河北,辽宁,吉林,七省一市,于28日深夜12点到达终点站坦途车站。我们街道是最后一批下车,之前已有红星,大庆街道在县城,红旗街道在英华,湖塘街道在东屏等小车站陆续下车。
第一次离家出远门乘火车的新鲜感早已没了,在这不知名的小站,走下火车,人感到晃晃悠悠的。站立不稳(有的脚背都肿了),走在路上腾云驾雾似地,一路跟着走着,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住在什么旅馆,反正是10多个人,在一长溜土坑上挨个躺下,便都沉进了梦乡,夜必竟深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一竿子高了。在旅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大车店,吃完了早中饭,就分头乘上了大卡车,拉着板箱行李,在坦途附近又陆续下去了好几批,我们街道又是最后一批到达。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从专列进入吉林省境内的四平,白城,镇赉,到处都有欢迎的队伍,有学生有群众手举小旗,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激动人心的场面,这次到公社也受到同等礼遇。
下午,在公社礼堂开完欢迎会后,赵书记又召集安排介绍了各知青集体户户长和各生产队政治队长,老户长会议。会上介绍了各大队的概况,干部人选,会后还专门安排了一对一的见面。
我们集体户7男6女被安排在望海五队,政治队长戴洪财、贫农老户长孙耀先都是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听完介绍后,我就与他俩一一握手,初步相识。从今后,工作生活劳动就要与他们在一起了。改造大自然,建设新农村的重任将共同担起……
两辆大车,8匹马拉着我们的行装,经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位于后望海东头,一块高岗地的大院,三间圆顶的低矮泥屋,便是我们的新家。
这是常见的,很普通的北方农村土房,顶棚的高梁杆还裸露着,走进中间的门堂,两边都搭着灶台,灶台又都连着两铺南炕,房子间架不大,两铺炕勉强躺下8个人。第一夜就有三男二女住到附近的老乡家去了。
一盏在电影中见过的马灯,老户长拧小了灯芯,陪我们在坑旮旯躺下。顿时整个世界出奇的静,知觉也一下子全失去了,这一夜睡得是那样香!那样甜!!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升有一杆子高了。站在院子里向南眺望,仿佛家还在眼前。感觉我们也仅仅是在学校时的学工学农参加劳动,体验一下生活而已。
吃早饭了,小米粥加白面干饼,(后来才知道,这是上等佳肴)大家都没有胃口,女青年仅喝了点粥,不一会西屋便传来一阵一阵又一阵的嚎啕声,有说要回去的,有说要调户的。“骗人都是骗人,这么小的屋怎么住人……”,6个人挤不下一铺,东屋男的也是这样,于是只好搭铺(炕)。
人生多姿多彩的知青岁月序幕终于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