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签下病危通知书的那一瞬间,在生命和疾病斗争的最后时刻,在医学已经回天无力的局面下,我从急诊室主治医生的目光中看到了无奈和麻木,从病人(我叔叔)的眼中看到的是绝望和无助。
而那一刻的我站在深夜的急诊室,心中五味杂陈、七上八下。面对着各种各样似乎非常先进的急救设备和仪器,以及忙忙碌碌的医生和护士,我幻想着她们能够力挽狂澜,妙手回春。
可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药物输进我叔叔的体内,各项指标不但没有任何改善,随之而来的症状反而增加了威胁生命的因素。(腹水越来越严重,已经开始影响呼吸)
人也开始一阵阵的昏迷起来,精神越来越差。(我们来的时候他还能自己走,来了还不到20个小时身体状况已经急剧下降)
医院请来了各科室的主任进行会诊,最后给出的建议就是透析和放腹水。先不说这两种治疗方式本身效果如何,单就其在操作过程中随时都有致命的危险。即使操作过程中未出现风险,这样的维持疗法也不会让生命持续多久。(况且这两种治疗方法费用昂贵,大多数人即使选择了配合治疗到最后也只是人财两空)
我们拒绝了医院的这两种治疗方法,医院也开始变得冷漠起来。无奈之下我们选择了出院。
回到家后,精神比在医院略有好转,意识也清醒了很多,在医院里发生的很多事他还能清晰的讲给别人听。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的心中又生起了一丝丝曙光,于是把这种情况反馈给了我的一位中医老师,希望在他的帮助下通过服用中药能够把腹水排出去。我迅速安排人按方熬了5副药,期待着能有奇迹的产生。(从医院回来那一天,他的肌酣已经400多,比正常值高了将近5倍。输了20个小时的液才排了200多毫升尿)
奇迹最终没有发生,第二天小便依然没有排出来。(去医院之前曾经出现过一次小便不利,一喝上中药小便就排的非常通畅。这一次看来肾功能真的严重受损了)
除了肾功能受损引起的没有小便和腹水外,另一个最最致命的因素是肝的凝血功能严重下降,在这一次去医院之前已经有过两次便血,而且量非常大,且以鲜血为主。
虽然这一次去医院输了20袋凝血因子,但是最终还是无法改善肝脏的凝血功能。在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肠道又开始严重出血,且越来越多,特别是当天晚上,大概出了有20多次,第二天,人说话已经没有了力气,呼吸也开始变得吃力起来,在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那一刻,呼吸也停止了。
生命就这样烟消云散了,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离去,我内心除了无限的悲伤,整个人也变得恍惚起来。
年前和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倾刻间就变得不复存在。而我作为一个学医之人,面对亲人的遭受疾病的折磨,竟然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那一刻我甚至变得开始怀疑医学存在的意义。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还未曾变得和以往一样的平静,还有些许的纷乱。这十几天的经历跌宕曲折,现在想来依然恍如隔世,仿佛像在梦中一样。但是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以及和煦温暖的阳光,我知道这不是梦。
亲人的离去的悲伤需要时间去抚慰,我写这篇文章的意义绝不是向大家倾诉我内心的悲伤。从我叔叔开始生病,然后去北京治疗,然后随之出现一系列的问题,直到他的离去。我一直在用中医的认识反思这其中的一系列问题,肿瘤VS化疗,谁才是真正致命的凶手?
大概三年前,他就感觉胃总是不舒服,有时胀,有时痛。然后就去村里的诊所拿了治疗胃病的药服用。吃药后胃的症状缓解,痛了再吃,就这样断断续续过了两年。
去年10月份的时候,胃痛起来以前的药无法缓解症状,只好去医院做了一个胃镜,检查结果为慢性非萎缩性胃炎,幽门螺杆菌阳性。医院给开了治疗胃炎的药物,回家吃了几天还是控制不住。
后来又去了河北医科大学第二医院,核磁共振检查发现肝右叶有9.7×9.3厘米实性包块存在。
女儿得知他的实际情况后,为了方便照顾和更好的治疗,就把他接到了北京去治疗,就诊于北京航天总医院。腹部MRI提示:肝右叶占位约13×11.3×9.3厘米,初步确诊为肝恶性肿瘤。
去医院以前除腹胀和胃的不适外,精神、饮食、睡眠、大小便、血压、体重均未出现异常。
由于肿瘤体积过大以及其特殊的位置,医院未能手术切除,采取保守介术和肿瘤基部血管栓塞治疗。2016年12月2日第一次试验性小剂量给药。术后身体并无明显不适,术后3天血液检查除γ-谷氨酰转肽酶、碱性磷酸酶明显过高以及乳酸脱氢酶偏高外,其它肝功能指标与正常值差异不大,肝脏凝血功能正常,肌酐正常。(此时造成日后身体最大威胁的肝脏凝血功能和肾功能还处于正常水平,并未出现异常)
第一次试验性介术治疗一个月期间身体未出现不适症状,于2017年1月3日再次入院接受第二次正式介入治疗。1月4日肝功能和肾功能检查各项指标并无明显差异。1月6日进行第二次肝动脉灌注+栓塞术,术后第二天开始出现双眼及全身发黄,身体乏力严重。双肋胀痛,食欲严重下降。
2月13日第一次出现便血,村诊所给予云南白药胶囊口服治疗,两天后便血停止。身体状况日趋下降,期间开始出现小便不利,肚子发胀。在当地县中医院住院治疗,首次给予利尿药效果明显。第二次以后一次不如一次,不但排尿越来越少,身体各种不适症状越来越多。
于是只好出院回家,去当地另外的医院检查。肝功能各项指标已经严重高于正常值,有的甚至超过几十倍,而此时的肌酐也已经高于正常值2倍多。(肝肾功能全部出现问题,已经形成了肝肾综合症)
在此以前我曾数次劝他早日服用中药,他每次都告诉我等两肋不胀了再用中药。在他的意识里,两肋胀痛只是化疗药的副作用,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的,而自己的肿瘤是良性的,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等身体的不适症状消失了再慢慢服用中药。面对他的态度,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去说服他。
而此刻,我从医院拿到报告的以后就感觉大事不妙。迅速回家看了看他的身体状况,和老师商量了一个改善小便不利的中药方。
药喝了以后,小便略有增多,腹胀减轻。可是三天以后,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便血再次发生,而且比上次还严重。再次服用以前的止血药物已经没有了效果。
只好再次去到了医院,当地的医院手检排除了痔疮和肠道息肉的可能,怀疑肿瘤出血或是肝脏凝血功能出现了问题。鉴于问题相对严重,当地医院建议转院治疗。
只好在当地晚上去到了省四院,在急诊室给予治疗。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经过前文已经写道,这里不再重复。
我叔叔的离去对于其他的亲人也许只是内心的悲痛,而对于我来说,除了悲痛,还有恐惧,但更多是质疑和不解?
19年前面对父亲的撒手而去,一个年幼的、伤痕累累的心经过时间的抚慰,以及通过学习中医对生命和疾病的认识,我基本走出了曾经阴影。每当我学习中医懈怠的时候,只要想起父亲曾经遭受的病痛我就会愈发的坚定。
19年之后的今天,自己亲人再次因为疾病身亡。这样的打击对于我是多重的,到底是我或是医学的无能还是他们的不觉悟?为什么身体几年的不适不去检查?还有在他们去医院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为什么在身体状况还可以的时候不听从我的建议早日服用中药?
如果没有病人自身的觉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才想起中医中药又有什么意义?再好的医术面对千疮百孔的生命恐怕也难有起死回生之力。
年前的时候,得知我叔叔生病住院回家后,我去看他。看着他因黄疸导致的全身发黄的体况,泛着黄光的无奈的眼神,我把自己写的那本《同尘医话:医身疗心》送给他一本,并告诉他,希望你能通过这本书上所写的关于运动、饮食以及如何调整心态的方法早日战胜疾病,早日康复。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达到想像中的那样。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告诉我说,那本书我怕是看不了,你拿走吧。那一刻,我的内心泪如泉涌。
除了这两点以外,是我对医院介入治疗的质疑。虽然我不能百分之百的确认医院的第二次治疗是造成疾病恶化的最主要原因。但是从第二次介入前身体的状况和肝肾功能的指标来看,单纯肿瘤的发展不会如此之迅速。再怎么样的巧合也不会刚做完第二次介入身体马上出现黄疸、乏力以及其它生化指标的严重异常。
他的家人现在也非常后悔第二次的再去介术治疗,第二次去之前从表面来看身体并无任何异常,而仅仅去医院呆了5天,回到家里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全身严重发黄、乏力……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即使因为一时的选择不当丧失了生命,也不可能从新来过。
对于癌症的治疗,现代医学的手术、放化疗强势的占据着主导地位。在绝大多数人的内心现代医学是至高无上的,无论治疗的效果好与坏,有或无,我们都会乖乖地把自己或是亲人的性命交到他们的手上,多少钱人家说了算,结果自己承担。
钱没了可以再去赚,可是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也许一个生命对于见惯了生死的医院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每一个生命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庭的喜怒哀乐。
为什么明明无效甚至会加重病情的治疗,还要大义凛然的强加于本就脆弱的生命之上,放化疗后会严重损伤肝肾功能这样的常识不知道吗?难道不懂医学就是被欺骗的理由吗?天理何在?正义何在?医者救死扶伤的精神何在?呜呼哀哉!
我想这样的例子绝不止这一个,中国每年有300多万人死于癌症,这其中又有多少死于癌症本身,又有多少是死于放化疗后的并发症或是肝肾衰竭?也许根本不会有人去统计这样的数据,这样的数据是无法也不会公之与众的。(在我所经历和认识的人中,几乎没有听说过哪个人患癌症后因为手术或是放化疗而痊愈的。)
但是在癌症如此高发的今天,我们有必要去了解和反思。肿瘤科医生更应该反思。哪些可以适应化疗,比如肠道肿瘤手术后、乳腺肿瘤手术……哪些病人坚决不能化疗,比如肝脏肿瘤等。切莫一概而论,不考虑病人本身的身体状况是肿瘤就要化疗,让一个个本还可以维持的鲜活的生命成为了放化疗的药下亡魂。
最后要说的是,中医在缓解肿瘤病人不适症状,延长肿瘤病人生命方面功效相对还是较好的。但是前提是发现后极早请中医配合治疗,千万不要把中医当做最后救命的稻草。
当然,在当下任何的医学在肿瘤面前都是那么的渺小。只有从平时的生活习惯中、生活方式上一点一滴做起,保持合理的饮食、适当的运动、平和的心态才是健康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