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昆剧《玉簪记》

赏北方昆曲剧院《玉簪记》,一因为阅读《红楼梦》需要,二来,这昆剧的女主角妙常是由我喜爱的国家一级演员,梅花奖得主魏春荣扮演,她的搭档同样是由荣获国家戏剧艺术多项大奖的获得者王振义扮演。看完全本剧后,确实感受到这对被称为昆曲舞台上“黄金搭档”的名副其实,他俩步调上相对应的默契度,刻画心理与感情层次变化的唱腔,使得塑造的人物性格鲜明丰满又真实,令人信服。

《玉簪记》全剧两小时,剧本来自明代高濂创作的传奇剧本《玉簪记》,原文共有三十三出,讲的是一个道姑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一见钟情、以曲通情、以词定情、冲破世俗礼法不负真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而潘必正与陈妙常的缘分对比《红楼梦》里贾宝玉与林黛玉的前世缘分又是不同的。贾宝玉林黛玉的缘分来自前世,即天上的神瑛侍者予绛珠草滴水之恩,绛珠草看神瑛侍者下世为人,也决意跟随他去人间报恩的故事。

潘必正与陈妙常的缘分来自两人尚在娘胎中时,就由双方父母以玉簪鸳坠为聘,指腹为婚。结果,两个家庭16年分别,音信杳无。而陈女与潘郎竟从未谋面过。可见缘分已天定,也注定着要开启一段爱情故事。

时值金兀术南侵,陈娇莲随寡母避难途中失散,不得已入女贞观栖身,改名妙常。潘必正被父催试科考,但不幸途中染病落第,因羞于回家,遂到姑母主事的女贞观中暂寓。自此,本该相遇的两个人在不知真情的情形下,一见钟情了。

《玉簪记》全本共分五折,分《琴挑》、《问病》、《偷诗》、《催试》、《秋江》。本是一个很普通的男女爱情故事,但因为陈妙常的假道姑身份,与潘必正追求爱情的自由思想,令这剧硬把一个花好月圆的故事搞得几经波折,好事多磨,还好,有情人天意难违,终成眷属,爱情佳话后世传。

第一折《琴挑》,表现陈妙常身在女贞观,春意恋凡尘。由潘必正出场唱【懒画眉】交待了为何来女贞观暂宿原因,而陈妙常趁溶溶夜月来至闲庭述说心中的无奈。

男女主各怀心事,琴声传情,歌声寄意,背里传情。潘必正假意离去,悄掩花荫下偷听,妙常心动神摇唤情郎,立展凡尘之心。两个同病相怜的知音引来一场浪漫之爱。

第二折《问病》,“客乡风雨恨人天,许多心事共谁言。”潘必正一夜立花荫,听幽情,着露寒,立染相思病,每日昏沉不言语。

姑母来探病,妙常同相随。心病还须心上医。姑母错意侄儿意,以为下第羞归家,愁苦坏了身。于是正襟危坐讲道理。而侄子只顾和心上人眉来眼去,被小厮看透愚戏弄。

妙常一支【山坡羊】“你是念想故园梦魂常在”,最是慰籍潘郎语。人生只为一人懂,相思之苦有她解。潘郎心中喜,病情已大好。

第三折《偷诗》,小厮逗潘郎,说陈姑请他去房拿药方。潘郎夜入妙常白云楼,开掩房门,看到托腮倦眠于书桌前的妙常,他偷拿并读了妙常的一首小诗,窥破妙常春心。后轻轻唤醒妙常,捅破了那层纸。郎有情来女有意,有诗为证,私定终身。

第四折《催试》,当整个女贞观都知道潘必正和陈妙常私定终身,夜夜幽会之后,作为女贞观主事姑母大人终于得到风声。姑母突然袭击,令潘郎立刻收拾好行囊启程赴试,并不得与妙常告别。潘郎费尽心思找借口,依不被姑母理会。无奈之下,潘郎被姑母送至江边。

第五折《秋江》,表现妙常勇敢坚定的信念,与潘郎不舍告别的情真意切。只见江天一色,浪涛滚滚,妙常追舟,潘郎回转,两人再见,叙真情、话别离、换信物、盟誓言、终分别,各奔前程。待等潘郎中举后,鸳鸯重聚圆梦归。全剧终。

《琴挑》、《问病》和《偷诗》,表现男女主人公一见钟情后犹抱琵笆半遮面的羞涩与相互吐露真情的畅快淋漓。《催试》表现潘必正与陈妙常真情被姑母发现后视为大逆不道,棒打鸳鸯。《秋江》展现潘必正被姑母催试提前离开女贞观时,陈妙常从众姑处得知真情后,赶往江边与潘必正话别。

妙在最后,男女主终于不畏艰难,冲破封建礼教和道法清规约束情定终身。以喜剧收尾的结局令观众大声叫好,也符合中国人对圆满结局的期待。情投意合,心灵相通,不借媒妁,不靠外力的自由爱情,令人无怨无悔。就在现代,也是值得称道的。

《玉簪记》是一部传奇作品,之所以称为传奇,是由于故事奇特,是戏曲创作家当时经过考证知道,从古至作家年代,其它剧本中皆无有类似情节,所以得抓了紧地创作以示为创作第一人。传奇作品万不可东施效颦,这样会被历代人嘲笑,更无法得到专家认可。所以有写古代据实,写现代虚构居多,而戏剧并无实事,多是寓言,不过是劝善行好警示后辈罢了。所谓曲高和寡,这同样考验着观众的素养,看他们是否具备识货的火眼金睛。


看完《玉簪记》后,会想到《红楼梦》里妙玉不忘红尘,钟情贾宝玉而不得的无奈感。

在《红楼梦》四十三回,王熙凤生日想花钱看外班戏,但尤氏觉得看家班戏能省一笔钱。估计是王熙凤听够家班戏太过陈旧的老套,想换个新花样。

昆曲曾有雅部与花部之争,雅部为大雅之乐,适合上层阶级与达官贵族欣赏。这对词曲音律要求极高,创新突破很难。后来又出现了与雅部竞争很厉害的花部,花部重视融合新元素,更关注雅俗共赏。而王熙凤提说的外班,很有可能是当时势头正猛发展起来的花部,而雅部也在逐渐退出舞台。

还有《红楼梦》中五十四回内容,贾母调侃外戏班的《凤求鸾》,只听剧名就能猜出,不过是佳人才子一相遇,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的一个套路。可见,这时已出现东抄西拼的剧本,千篇一律,毫无机趣。不仅是贾府的家戏班难出好戏,就算外来的戏班,也不过如此。表现昆曲经典难见,已在步入下坡路了。

同样,昆曲的没落似乎也在预示贾府的命运,拥有家戏班的贾母懂得好戏,也不过是叫芳官唱一出《寻梦》,只提琴与管萧合,笙笛一概不用。文官也笑说,不过听个发脱口齿,再听一个喉咙罢了。而葵官唱《惠明下书》连抹脸化妆都省了。

通过贾母与李纨嫂子、薛姨妈赏昆曲的对话可以知道,她们都是有戏班,看过几百班戏的人家,可见也是历经过盛世,很有你方唱罢我登场之感。贾母提及自家兄弟,即史湘云的爷爷,原来就是有家戏班的,因而贾母很懂得欣赏戏剧,比如,夜间隔水听箫,更善于运用乐器伴奏搭配曲词,贾母爱箫管之声,似人声呜咽,很有悲凄清苦之感。“一箫,一寸管,一人缓板而歌,竹肉相发,清声亮彻,听者魂销”。

而用弹琴凑曲,是贾母家戏班伴奏改革的成功之例,比如《西厢记》的《听琴》,《玉簪记》的《琴挑》,《续琵笆》的《胡笳十八拍》,为此托出曹雪芹之祖曹寅的作品。这也反映出那时候皇族贵戚与名门望族,富贵之家以昆曲作为文化消遣的对象,更能玩得花样翻新。


明末清初著名戏曲家与小说家李笠翁说过,名师凭擅长诗歌、词赋被人器重者十中有九,而凭词曲流传后世者千百人中出一人。可见,戏曲出经典,可遇不可求。

“元曲”与“汉史、唐诗、宋词”被列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璀璨明珠,元朝戏曲文化兴盛,昆曲也应运而生,它浓缩了歌舞、文学、声乐、等多种文化形式,是古代历史上最为动态的美。

也因而让元朝高明的《琵琶记》,王实甫的《西厢记》被后世所知。更让后来的明代才子汤显祖凭戏曲《还魂记》而得名。从元朝末年兴起,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是汉族传统戏曲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

如今的豫剧、湘剧、晋剧、川剧、越剧等都接受过昆曲多方面的哺育,因此昆曲又被称为“百戏之祖”,百戏之师”,又有 “中国戏曲之母”的雅称。

戏曲编剧要推陈出新,如缝制设计服装,拼凑成功全靠针线密集,前后照应,巧设伏笔,不可使有用东西被忽略。

对于填词与跳开老套路的创作具有着严格的要求。什么是填词?它要借助词本,这词本就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一种体裁,被称为长短句;在作词时要求按照所规定的字数、声韵以及节拍来填上文字,被称为填词。

填词首先要注重音律,讲究者先从结构写起,总之,命题不好难得脍炙人口,附庸风雅难以配乐演唱。把戏曲剧本的整体框架安排妥当后才可填词。

填词有很多门道,比如在角色的讲究上,填写生、旦的唱词,讲究端庄典雅;写净、丑词曲,要带有诙谐感。可是遇到生、旦风流潇洒,净、丑迂腐,便不可拘泥而一概而论。

戏曲篇幅长,每折中必有几首曲子,每部中必有几十折。有一首词曲写得好带动一折的,也有几折写得好带动全篇的。比如《西厢记》、《荆钗记》。

戏文风格不同于诗歌、散文,要求直白且深入浅出。比如汤显祖的《牡丹亭》中《惊梦》《寻梦》两折,用“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挑动情丝,“明放着白日青天,猛教人抓不到梦魂前……是这答儿压黄金钏扁”。

昆曲在词才方面重机趣,布伏线,才能让观众在层层叠叠的故事中看到蚕丝缠绕成行后茧的精妙。忌过多引用典故与重复使用人名显示博闻广识与高雅,讲究在浅显之中展才华。

刘熙载《艺概.词曲概》说:“词曲本不相离,唯词以文言,曲以声言耳。”“其实词即尚文词、曲即词之曲也。”词作者初依曲谱填词,曲名即是词调名,或称“词牌””。

填词人严格遵照《四声韵谱》《中原音韵》书中规定,符合曲谱与音韵,才能谈才华,不然就算才高八斗也难以与一升相提并论,学富五车也比不过一张纸。可见,过填词一关的艰难。

本篇的分享到此为止。还没有提说演习方面选剧、变调、授曲、教白,更没有论述声容方面的选姿与习技等。以后有机会还会分享具体昆曲剧目,并渐渐补全昆曲方面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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