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韵绵绵悠长,咀嚼点点微光。细细碎碎的问候,稀稀疏疏的牵挂,却因为记忆深处有相同尘封的过往而情义缠绵,咫尺天涯又山海比邻……
星期五的下午,我随口一问:“雅云,你和周老师的婚事怎么样了?”
潘老师立即回答我:“谢谢喻老师关心,周老师的妈妈病情不太稳定,他前面已经请假去深圳照顾了两周,才回来不久又去了一两周了,可能都要面临离职了……”
“离职?!”
我的脑袋瞬间“嗡”的一下,第一反应是“现在拥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多么不容易,杨家坪中学再怎么说也是市重点,好好在里面‘耕耘‘不能说大富大贵,起码也能实现人生的理想和价值,怎么能说离职就要离职呢?”
周大贵的母亲,据我所知高中时便患上了乳腺癌,多年来每个几个月就要去深圳一家医院接受检查治疗,十几年来身体与常人无异,但最近这半年里,病情突然恶化,肝、肠等部位都进行了切除手术,周老师几乎全家人都在那边伺候着。
一开始主要是其父亲和姐姐照料,但他母亲的性格几十年来非常自我,即便是在病床上依旧对着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丈夫骂骂咧咧,数数落落,姐姐自己又有一家老小,俩小孩儿都尚年幼,大贵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前往前去照料。
我心里面颇有些埋怨,我的心里第一反应无比真实的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从头到脚,由始到终从来只想着自己,身体做了手术固然虚弱,但还没有到生离死别的地步,儿子之前最大限度请假来照顾了两周,不应该老怀为安了吗?这年头儿经济多么不景气,非要让儿子辞去工作再在医院待几个月才舒心?尤到这般田地且一直言语凌厉,阻挠周、潘婚事,心硬思顽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昨天下午,我还是没忍住给大贵发了个信息:“空当儿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下午六点零三分,大贵的电话打了来。我先寒暄了几句,问了问他母亲的状况,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大贵除在物理的世界外如此连贯、清晰的阐述:
“喻哥,老妈的身体不太好!身体各个重要的器官接二连三被切除部分,一开始说术后要直接接受化疗,现在医生又不建议化疗,怕她身体吃不消,好在这个医生医术精湛,否则这种大型手术难免有性命之虞。”
“我知道喻哥你担心我离职,前面我请假两周学校已经颇有微词,这次我来到这里也已经差不多又两周了,昨天学校那边负责人还问我能不能这两天启身返程,我说大概齐不能,应该要面临被解聘的可能,因为我看样子我在这里还要待上几个月,我妈的身体才能恢复。我爸也有病,身体不太好,老妈天天吵他,医院诸多事宜他也搞不太懂……”
听到这里,我的心酸酸的,埋怨其母之情稍减,但怜悯友人之情陡升。记得雅云曾经告诉我们,有一次一向寡言少语的周老师主动与她攀谈:“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不爱说话吗?因为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认真听我说话,没有人在意我想说什么话,表达什么情绪,久而久之我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
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大贵轻描淡写间说出的那番话犹如一记重拳狠狠地击打在关爱他的人心上,尤其是他的恋人雅云。
潘老师连忙对他说:“我们相爱就好了,我不要你有车不要你有房……”正常男人听到这样真挚而动情的话应该有所触动,但大贵却是面无表情,虽然我相信他内心是有波澜,但近三十年来他一直遭受语言和精神层面的“暴力”,让他已经惧怕突如其来的爱与关怀,那种透过肌肤直入灵魂的依偎,甚至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是拥抱还是抗拒,因此只能呆呆愣在原地。
尽管如此,谁又能否认母子之间的情感纠葛终是天性。数十年来,其父母让大贵吃饱穿暖,但未有一日爱抚过其灵魂,却始终没有影响读过那么多书的儿子行“鸦有反哺之义”的孝举,如此孝义拳拳,为兄为长,为朋为友,我为他骄傲。
“喻哥,还有一件事!这次我在医院守护老妈预计还要几个月时间。回来后,不管她同意与否,最迟明年,最好是三五月份,我一定要和雅云结婚。因为……因为……我和她在一起很快乐、很安心,我已经尽到为人子的责任,我将要开启自己的未来和人生,我现在付出了一切代价把照顾老妈当成了我现在不留遗憾的事情,事情一件一件做完,我绝不会让雅云沦为我未来的遗憾,这是……”
“这是责任、这是担当、这是爱情!”
我抢答道!
电话两端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静了片刻,大贵无比深沉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喻哥……谢谢你!”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句“谢谢你”分量无比沉重,完完全全超脱了客套、礼貌,这句“谢谢你”出自一个至情至性、至真至纯之人之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谁说七尺男儿,英雄丈夫不应该拥有一片柔软细腻的心呢?
大贵,我将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用粗拙的文字一一记录下来,希望这一世里,闯入过你世界,有过曾经有过现在还能有未来的人,能够像太阳一样温暖着你、照耀着你,余生一起走的人也许不多,但频频引你回头的人,定会为你站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