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我一直相信世界有一股莫名的磁场:你所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还;你所得到的,都会用另一种模样消弥。
第一次读懂这个道理,是在本应该沉迷于过家家的年纪,这样想来我的童年倒是不太快活。就像记忆最开始时父母问喜欢自己家还是外公家多一些,回答外公家后便在外公家长住,逢年过节才能见到他们,彼时的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答案惹的父母生气才被冷落,所以被别的小孩欺负,被调皮的小表哥作弄的时候当面总装作没事只会半夜偷偷啜泣还不敢太大声,我想那时候的我还不懂这就叫人在屋檐下吧。
但好在,我有了我的“山羊爷爷”,也就是我的外公,他总是精神抖擞,长须眉和山羊胡让他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爱钓鱼书法,更爱乘凉休憩的“糟老头子”。他包容我的任性调皮,教我诗词扬琴,更教我心中道义。是他建立了我心中是非对错的天枰,是他给幼年的我所需的温情与陪伴,说的肉麻点,他是光是电是唯一的神话,是我晦暗童年的摆渡人。
在我刚刚学会“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那年,他教会了我真正的离别。人们常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可外公的离去却毫无征兆,其实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世界也未山崩地裂,只记得刚从别人家的喜宴回来的我,还没擦干净嘴上的油便又要准备吃一顿哀宴。我没有哭,却也没有吃哀宴,我到现在都很讨厌哀宴的形式,明明那么悲伤却又那么热闹,那样的热闹,就像在分食逝者的血肉,对我来说过于残忍。
直到父母来接我离开,我才发觉过来他真的不要我了。我不知道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到底是不是骗小孩的话,但当时的我的确有过刨坟的叛逆想法,去验证他真的还在里头吗。后来长大了才感到后怕,怕他在梦里气得跳脚揪着我的耳朵喊:“不肖子孙。”我终于有了梦寐以求的父母的陪伴,但却没有那么开心,就像长着蛀牙的小孩终于没有吃糖的限制一样,口里是甜的,神经却在抽痛。和外公之间的相处并不是全都历历在目,但我总是记得,某一年的秋天,“山羊爷爷”赶着羊群,头羊的驼铃声和秋风混杂着,镌刻在我记忆深处,他佝偻的背影在夕阳的拉扯下显得意外高大,就像他所做的:始终走在我的路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