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毛姆的《刀锋》,合上书的那一刻,正如作者在最后所说的“我们芸芸众生却在内心都喜欢人人得偿所愿的故事;因此本书的结局也许终究不是那么不尽人意的”,它给人安慰,虽然故事曲折,掺杂许多旁人的痛苦,但走到结尾也可勉强让人心中安宁。大约正如在书的开始便呈现的“剃刀锋利,越之不易;智者有云,得渡人稀”,这本书像一种凡人百态的“渡”,“渡”成的让人感叹唏嘘,而未“渡”成得虽为可惜倒也有“蝴蝶飞不过沧海”的可悲原谅与需被同情。
与之前的《面纱》不同,《刀锋》里基本不存在坏角色,虽然有些人物带着一些小毛病,例如虚荣、自大,但终究仍是善良可爱的。故事主人公莱雷(翻译不同或许有异)作为一个核心灵魂人物,其思想认知应该是作者的思想认知的一部分体现。在书的第六章,“我”与莱雷进行了十分漫长的交流,可以说是一场自问自答,关于人生、信仰、上帝等等。好像整个故事只是一场铺垫,主要呈现的就是这第六章,而故事中每个角色的遭遇、命运都围绕着它。如星座运势塔罗牌,其中任意一张都能扯出你一个有头有尾有因有果的人生。第六章在作引发,同时也在给予答案。
当然,第六章也在阐述作者对世人的态度。莱雷愿意去拯救这些不完美的人,他认为上帝也在努力使得整个世界更美好,所以她接受那些不完美的人。如索菲,酗酒堕落的一个女人,因无力接受丈夫与孩子逝世的噩耗而最终自暴自弃的可怜女人。莱雷作为一个超脱于世的旁观者,像要去引导她走出困境。可以说,在这时她就是一种圣洁的存在。
他是伟大的,作者一直把莱雷描写的超然、神秘。从他一开始出现,便让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光环,反正哪怕他的行为不被理解,大家依旧喜欢他。这有点像沃恩所说的“慧根”,好像莱雷一开始就注定不凡。然后他去书中建筑精神领地,又在真实的生活中寻找真谛——这个真实的生活自然不包括如上流社会那种为满足虚荣心而活成虚假的自己。他好像成了一个行走云间的圣人,摒弃一切杂念,像极了苦行僧对生命意义的追寻。
当我们以为他快点成上帝的时候——治好格雷的头痛,救助苏珊,又想挽救索菲的人生。作者摆出了他才是主导者的气派。莱雷是伟大的吗?是的,但不好意思,他也是自私而愚昧的。
作者极力塑造莱雷,他真是一个好人,差点成为救世主一般的人了。但在他即将完成最能体现其“神力”的一次救赎中,又让他失败。那就是索菲。莱雷要跟索菲结婚,其实是为了让她戒烟戒酒重新获得生命的意义。在这里其实他否定了索菲之前的生活——即浪荡麻木的生命形态,莱雷看来是低下而错误的。可是作者作为更为权威的主导者的存在,在故事最终说“索菲求得了一死”,而来作为“故事圆满”的其中一角。索菲从小爱读诗,说明其天性烂漫。当她丈夫和孩子在车祸中丧生之后,白天与黑夜其实也无差,莱雷与其他男人在她眼里可能差别也并不大,只是莱雷是唯一一个想带她回童年去看看的男人。但无论怎样,都不能更改丈夫与孩子逝世的黑暗天空。她存在于世的依赖与牵挂都断了,不如像世人一样烂在生活泥沼里。莱雷要和她结婚,只是出于对世人的怜悯。所以索菲最终拒绝,也是她作为一个生命对命运的一次反叛。莱雷并不爱她,他这样做只是按自己认为的,应该这样去做。当你同情一个人的时候,在某种程度上也将自己放在了可笑的人性高度上。
所以便有了混乱,伊莎贝尔因为人性中的偏见而导致索菲又回到那样糟糕的生活,到底是对还是错?这时候,读者可能会进行评判——就跟个大法官一样。其实无论是莱雷也好,伊莎贝尔也好,都没有全力为索菲作选择。那是她的人生。没人去干扰苏珊作为情妇的选择,也没人干扰艾略特爱慕虚荣徒劳一生的选择,凭什么就突然有了资本去对索菲的生活评头论足了呢?毕竟,谁不是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蚂蚁呢?
人们对于索菲的不可理喻,和伊莎贝尔他们对于莱雷的不可理喻其实并不大,只不过前者的做法触及了他们的到的底线而引起厌恶。但是在这个故事中,人与人之间的不可理解是在太多。似乎每个角色所追求的东西都不同,但在结尾他们又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大家都不容易。“剃刀锋利,越之不易;智者有云,得渡人稀”。人生中痛苦无处不在,生命就像被放在剃刀上面,想要避开痛苦是十分困难的。书名“刀锋”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人们在不易的生活中各自品味痛苦,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又幸好还有那么一点儿快乐聊以慰藉,让人哪怕身处刀锋纸上也愿走完这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