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君从江南来,我道君自天上堕入凡尘独徘徊——记润玉(31-2)

        润玉在洞庭湖底拜别母亲后,就来到了北苑山庄,来探心上人来了。也许,润玉觉得,自己去拜望生母,对自己的心上人关怀不够了,故而再来探望。

        锦觅来到庭院中,见到了一身白衣的润玉仙,在独立小桥风满袖,于是主动上来,问候了下凡来探自己的润玉仙。锦觅一边给润玉仙作了一个揖,行了一个全礼,一边唤道,润玉仙,把魂飞九天的润玉唤醒了,他立刻回过头来,满脸含笑,凝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注意啊,锦觅此时,给润玉行的是男子的礼,而非女子的俯身万福礼,此时的锦觅,是把润玉当做友人来看的。当然,此时的锦觅也没对旭凤行过女子的礼,她一直都在恪守臣子的本分,在熠王旭凤面前,只是一个没有性别的医者。后来,锦觅的陨丹被修复,润玉再一次保住了他与锦觅的婚约,润玉虽然从来没有要求过锦觅对自己行礼,即使是在他成为天帝之后,但锦觅也从来没有再在润玉面前行过臣子的礼仪。邝露作为润玉虽信任的属下,对锦觅这位准天后也是礼数周全,行的也都是女子里礼仪,锦觅都欣然接受,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个时候,她把自己定位为润玉的妻子,而非臣子,更非朋友。

        润玉回过身来,先告罪,锦觅姑娘,润玉今日不请自来,有些唐突了。

        这里,是不是特别像当初锦觅被长芳主幽闭水镜,润玉来探她的时候呢?润玉永远都是谦谦君子,彬彬有礼的。他为自己成了不速之客而告罪。

        锦觅也双眼含笑,说道,无妨,无妨,本来我想过几日请润玉仙来的,上次不是跟你说好了,要一起赏昙花吗?可是那天晚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实在抱歉啊,润玉仙。

        锦觅这时候,是真心实意与润玉结交,而且,发自内心地喜欢润玉这个朋友的。她之前答应过,要与润玉共赏昙花芳华,可是不知为何,自己竟然爽约了,十分抱歉。这是第二次,润玉与锦觅的相约花期被打断,直到故事的结尾,锦觅都不曾与润玉共赏过昙花,实在可惜。

        润玉宽慰她道,姑娘不必介怀,来日方长。

        对啊,来日方长,锦觅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会嫁给你,你们有万万年的时光,可以慢慢消磨,我为什么要为这一次爽约耿耿于怀呢?你就像我的母亲,虽然现在还不能与我在一起,可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来日方长,我一定会感化你的。

        摄影导演给了烹茶的茶具几个镜头,只见茶壶壶嘴中,蒸汽氤氲,还有赤红的火焰,温柔而均匀地舔着茶壶壶底,水很快就会沸腾起来的,茶也会很快烹好,茶香馥郁,萦绕君怀袖,嘉木繁阴,簇拥迤逦开。

        在烹茶的这一点点时光中,锦觅对润玉说,我醒来以后,发现手边多了这朵昙花,是不是润玉仙种的?

        润玉为何要留下这朵昙花呢?他不是用仙法,抹去了当初三人的记忆了吗?

        润玉答道,正是,我还以为,姑娘要采集昙花治病救人。

        还记得润玉在馈赠龙鳞时,锦觅说过的话吗?不知道这龙鳞,可不可以做药引呢?那个时候,冰雪聪明、心思缜密的润玉就发现了,锦觅需要稀罕的仙家之物来入药,于是,润玉就留下了这朵昙花,一为满足锦觅治病救人的心愿,二来提醒锦觅自己的存在,希望锦觅不要忘记默默守候她的自己。

        锦觅立刻再给润玉行了一个作揖礼,你真是我的知己,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虽然,那位患者已经痊愈,不需要这昙花了,但我仍然对你的这份心意感激不尽。锦觅说,择日不如撞日,那今天呢,就借花,烹茶,敬仙。

        锦觅作为凡人,身处凡界,与仙界的神仙就像处在平行宇宙,本应没有交集的。润玉作为仙人,肯为自己下凡,本来就极为难得了,还这样满心满意地为自己打算,锦觅怎么不会发自内心的感动呢?

        在这个故事里,整个世界分作六界:天界、花界、魔界、鸟界、凡界、水界。这六界中,凡界虽属天界,但是最无足轻重的一界,天界对它管控最轻。此时的天帝太微,靠着荼姚和洛霖,直接掌管着鸟界与水界,并让他们分权制衡,互相牵制,以坐稳帝位。因为太微曾经有愧于花神梓芬,故而花界叛出天界,但也只是享有高度自治权而已,并未倒向天帝的死对头魔界。太微一直想要一统六界,可惜一直没有足够的实力。后来,润玉为了登上帝位,首先做的,就是离间帝后,让鸟界脱离穗禾的掌控,并一手扶持支持自己的隐雀长老登上鸟族族长之位,同时,他以天雷电火之刑,让天界诸仙看清了天帝天后玩弄权术、冷血无情的真面目,得到了天界诸仙的同情与支持,水神死后,他作为锦觅的未婚夫,帮着继承父位、为父守孝的锦觅处理水族的日常事务,等于直接控制了水界,此外,他凭着与锦觅的婚约,还得到了锦觅母族花界的支持。润玉一手掌握鸟界、水界、花界、再加半个天界,(他曾试图拉拢魔界公主鎏英,可惜没有成功,)而天帝已经失去天后、水神,失去天界诸仙的心意,润玉若想登基为帝,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了,这时候的润玉,还不想登基为帝,他只想与锦觅长相厮守。锦觅为他烹茶、斟茶,他双手奉上茶杯,安然与心上人品味这一刻的闲适时光,如同当初,他俩在凡间,润玉为化身陵光公子的锦觅斟满茶杯,世间万事全然不放在心上一般,只为享受这一俯首的缱绻风流,未婚妻待我言笑晏晏,不胜娇羞,我是不想做天帝的,我只想做个放鹿的散仙,与心上人携手终生,共赴鸿蒙。

        润玉垂眸含笑,与心上人轻轻碰盏,满饮此杯,看看摄影导演给润玉的这个全景镜头,润玉一手持杯,一手轻轻抓握自己的衣袖,姿态翩翩,意适神闲。当真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润玉笑道,清香甘冽,真是好茶。

        这哪是茶好了?这明明是与你一起饮茶的人好。世间万千风景入画来,若无佳人相伴身畔,江山如画又当如何?难道像润玉这样的出尘仙子,会在乎饮茶烹调这样的些微细事?必然是,与谁共饮共赏,更为重要。

        锦觅言道,之前润玉仙说,那位仙子曾经答应过你,跟你一起赏昙花,不知近来可好啊?

        这时候的锦觅,还是对自己爽约深感不安,她主动说,虽然我未能与润玉仙共赏芳华,但想必那位仙子已经让你一偿夙愿了吧?不知那位仙子,近来可好啊?

        润玉笑道,她呀,此刻正在人间历劫,有些辛苦,不过好在人间不过弹指百年,她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

        润玉在暗示锦觅,你就是那位仙子啊,否则,我为什么一定要与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呢?同时,润玉安慰自己道,虽然你现在不在我身边,但好在人间不过弹指一挥间,我很快就会等到你了,还有小可爱魇兽,它也很快就等到你了。

        锦觅说道,能让润玉仙念念不忘的,那定是位,惊才绝艳的仙子吧?

        锦觅可没听懂润玉话中深意,她只是看着润玉这位飘逸出尘的仙子推断,能让你这样的仙人念念不忘,那位仙子也必然是惊才绝艳的仙子吧?

        锦觅就算与润玉不在一个频道上,她说出来的话,也总是比邝露小仙女说出的话,更入得润玉之心。锦觅本想靠称赞润玉友人来称赞润玉,没想到在润玉听来,这不是锦觅对我心上人的夸赞吗?润玉把锦觅看得极重,夸赞锦觅比夸赞他自己还要让他高兴。更何况,这不是冥冥之中,锦觅对自己与润玉的婚约大加赞赏吗?你们如此般配,就是我们如此般配,润玉该多高兴。

        润玉笑道,她和锦觅仙子一样,十分善良。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润玉对锦觅解释,自己喜欢那位仙子,不是因为她惊才绝艳,而是因为她的善良,深入我心。我想来看重你,不是看重你先天的花容月貌,更不是看重你后天养成的个人修养,而是你生来的天性,你本性这么善良,怎么会不得我的喜欢,不得旁人的喜欢呢?

        润玉又想起了他与锦觅初初相见的那一刻,锦觅夸他的尾巴无与伦比,让润玉心中自卑的阴霾一扫而空。从小,润玉就因为自己是条龙备受歧视,又因为鳞片下的伤疤黯然自卑,可是,锦觅竟然一点儿也不介意,她是第一个喜欢我的龙尾的人,也是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不讨厌自己的伤疤,还喜欢我的真身,这多可爱!她是值得我爱慕一生的女子。

        润玉不好意思直接表白,于是背对着锦觅,对着锦觅暗暗表白道,我自小丑陋,面目可憎,她是这几千年来,第一个见到我真身的人,竟毫不嫌弃,还待我和旁人一视同仁的人。此后,每当我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也每每得那位仙子指点迷津,我心中很是感激。

        在这里,润玉就明确地告知观众,他待锦觅,绝不是日久生情,而是一见钟情。锦觅与他初初相见,非但夸赞了他的龙尾,还鼓励他说,他的未来不可限量,在那个人人待他冷漠的天界,锦觅是第一个这样鼓励他的人,他怎么会不心怀感激呢?后来,成为天帝的润玉,必然会听到无数的甜言蜜语,但这些,都抵不上当初锦觅无意之间对自己的那一番由衷鼓励啊!

        锦觅替吾等观众说出了心声,长成这样叫面目可憎,你们神仙是不是太谦虚了点啊?

        作为小鱼仙倌的亲妈粉儿,我真想告诉小鱼仙倌,你是不是对面目可憎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啊?你明明是“大儿九龄色清彻,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神仙一样的人物啊。你就不要再把那群有眼不识泰山的小鲤鱼说的话放在心里了,你是龙,是天生的天帝,何必与锦鲤一般见识?

        锦觅又想,不知润玉心仪的那位仙子,得美成什么样啊?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歪了歪头,思索了一番。

        锦觅老是怀疑润玉对自己的感情,这里同样暗示了这一点。锦觅后来与润玉决裂后,对来侍候自己换天后装束的邝露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好到如此这般极致呢?若是有,也不过是假象罢了,所谓痴心,皆是假象。若非亲身经历,怎会了解,这和风细雨的背后,竟是如此狠辣的血雨腥风。”

        润玉回过头来,对锦觅仙子说道,其实润玉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请教锦觅姑娘。锦觅指着自己,十分吃惊。我一个凡人,能帮你神仙什么忙呢?

        注意啊,此时是润玉站着,锦觅坐着。润玉一直摆正了他从属于锦觅的地位,即使锦觅是他的妻子,应该是以夫为天的,他也从来不会想让锦觅委屈心意,在自己面前恪守妻子的本分。润玉在登上天帝之位后,也从不在乎锦觅在他来的时候不起身相迎,他会当着下属的面,随随便便坐在锦觅的下首,而让锦觅坐在主位上,他会满足锦觅的一切心愿,帮锦觅解决一切问题。还记得变作润玉的彦佑君来救锦觅时,锦觅的所作所为吗?她看出了那是彦佑所扮,于是一反常态,站起来抚着润玉的衣领说,“那就让觅儿好好好好服侍你吧,天帝陛下,”把彦佑吓了一大跳。因为锦觅从来不曾这样对待过自己,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润玉。

        瞧瞧这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儿,即使是润玉在俯视锦觅,是不是也特别像小孩子在仰视母亲的样子呢?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成全我吗?

        原来,润玉是为生母向锦觅仙子讨要药膏来了。锦觅一连问了好几个医者的专业问题。烧伤?何许程度的烧伤?伤在何处?患者多大年纪?大概伤有多久了?

        润玉不方便全说,他只是含糊地说道,是一位关系与我十分密切的长辈,几千年前,她被烈焰烧伤了脸部,这位长辈今年一万九千八百岁整,尚属年轻。其实,我很想为这位长辈做点什么,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方便让天界的岐黄仙官出面诊治,今日来找锦觅姑娘帮忙,也是抱着万一的希望。

        其实,润玉也知道,这烧伤已经过了这么久,锦觅能给你,也不过是凡间的药膏,又不是花界圣草,能不能帮到母亲,还真的不一定。但是,润玉还想为这一点可能尽一尽自己的孝心。他觉得,生母年轻时花容月貌,脸上有伤疤,一定很难过,自己作为她的亲子,本应当替母分忧。

        锦觅对小鱼仙倌的帮助,自然是尽心尽力,她立刻拿出了两种对症药,一味红玉生肌膏,一味血竭生肌膏,并细细地告诉他使用方法,一日外敷三次,可以祛瘀定痛,有止血生肌的功效。

        锦觅还说,我不知道那位仙人的具体病症,手上只有这两种对症药,姑且都拿去试试吧。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锦觅说她没能见到那位患者,可能这药膏派不上多大用场,姑且一试吧。如果不好,你来和我说,我再来配。

        润玉垂首行礼,说道,多谢锦觅姑娘,并说,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去见那位长辈,她见到你,想必也会十分高兴的。

        润玉从来都不吝于对锦觅言谢、行礼,他俩在一起,是不是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呢?润玉可是锦觅的夫婿,本来,夫婿对锦觅,应当是替锦觅拿主意,代锦觅做决定的人,润玉享有对锦觅一言一行的绝对控制权,锦觅在他跟前,只有俯身行礼的份,就算是荼姚,她作了天后,还不是对太微俯身行礼,甚至要在重大场合、表白自己的心愿希望太微成全的时候,跪地拜谢的,但是润玉从来都不要求锦觅这样,他也从来都是对锦觅轻言细语、礼数周全的,唯一一次对锦觅言辞犀利,还是因为锦觅主动做凤凰的人质,以求得凤凰全身而退,而且,他看到锦觅以兵刃自毁,立刻就心软了。

        润玉还说,要带锦觅去见那位长辈,并说,她见到你,一定会十分高兴的。没错,如果簌离还活着,一定对锦觅很好,锦觅是水神、花神的女儿,水神曾经救自己一命,更何况,锦觅是自己儿子的心上人,她作为润玉的娘亲,一定会很喜欢的,她会觉得,她亏欠润玉的母爱,可以以锦觅的爱加以补足。簌离和凤凰的生母荼姚是完全不同的,荼姚可是想尽办法要杀死锦觅。

        润玉说,天快亮了,那润玉就先告辞了,说完,施展仙法,飘然而去。

        不知不觉,两人促膝长谈了一整夜。润玉辞别了自己的未婚妻,去生母那里了。他作为未婚妻与生母之间的使者,一直试图联络她们之间的感情,这一点,真的是比凤凰强太多。凤凰好像从来没想过,如何化解锦觅与荼姚之间的矛盾,满脑子想的,全是如何得到锦觅这件事。可是,如果你真想和锦觅成亲,她不得先过荼姚那一关吗?

        在奇鸢的带领下,荼姚来到了洞庭湖畔。奇鸢受天后所使,一直都在监视润玉的动向,故而发现了润玉曾携邝露下到洞庭湖底,久久不归之事。

        天后本来就对润玉与水神撼动自己儿子的地位起了疑心,现在看到润玉来到水神的地盘,又见到洞庭湖底灵力涌动,自然怀疑,这洞庭湖底私设甲兵,意图颠覆太微之帝位。于是决定,立刻回天界点兵,将他们一网打尽。毕竟,颠覆太微之帝位,就是在消灭自己亲子旭凤继位的可能性。

        灵力高强的彦佑,纵然是在洞庭湖底,也发现了天后荼姚的来临,更何况,他还发现了曾经刺杀锦觅的奇鸢的天后的人,抓住了天后这点小辫子,他怎么可能放过?假如让天后和奇鸢走了,这不是由着他们平添帮手,来剿灭自己吗?

        天后当然不会允许彦佑把她曾经试图刺杀锦觅的事公之于众,她命令奇鸢,杀彦佑灭口,就当将功折罪了。奇鸢立刻领命而去,与彦佑缠斗在一起。

 彦佑兼修水火两系法术,灵力高强,修为深厚,光靠奇鸢自己,自然是杀不死的。荼姚试图偷袭彦佑,免得她曾刺杀锦觅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这时候,簌离登场了。簌离通过修习水系禁术,再也不是当年被荼姚一掌即可打倒的人鱼族公主了,她的修为已经突飞猛进,与彦佑联手,杀死荼姚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荼姚此时落了单,如果这时候不出手,任由她回到天界,召集天兵,再杀她就难了。现在,是杀死荼姚最有可能的时候,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想要给父兄、族人报仇的簌离,怎么可能忍得住。

        簌离一来,就用自己杀伤力最强的水系禁术——灭日冰凌袭击了荼姚,荼姚立刻发觉,原来簌离才是当初趁着旭凤涅槃试图杀死亲子的凶手。

        簌离说,你终于来了。好像,簌离已经等了荼姚好久好久。簌离为什么一定不肯认润玉?为什么一直在关注洞庭湖上面的动静?还不是因为,簌离知道,润玉的一举一动一定会被荼姚所监视,荼姚一定会来洞庭湖查看,并且,在没有发现有关润玉的确凿证据的时候,荼姚一定不会惊动任何人,这就是簌离报仇的好时机。

        荼姚很吃惊,毕竟,她以为簌离已经死了几千年之久。荼姚说道,是你,太湖龙鱼死而不僵,我先前就有疑心。并大骂簌离是妖姬,曾勾引她的丈夫,还珠胎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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