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
1
经常做梦，梦见很多东西。
现实的，不现实的；害怕的，不害怕的；自己的，别人的。
一直很奇怪梦中的世界是真是假，亦或是心中的一股执念，念深情深故思深。若是梦境随心而生，那么必定好坏自可掌握，可实则，大多时候是不可控的，故思之念之想之而恨之。一场好梦下来，心情舒畅却又怅然若失；一场噩梦下来，身心疲惫却又安然处之，所以好与坏不在我们掌握，这个有点儿像“阴”“阳”了。
男人为阳，女人为阴，调和自然得成。但是男人也有属阴的，女人自然有属阳的，想来也是公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汇成一个八卦，自成一家。
我坐在沙发上尝试打坐，调息养神。左先生在一旁看一乐，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言道：“瞧，家里的大傻子，要修仙吗？”
我左眼皮抬了一下，感觉身边有人在骚动，左先生正准备用手拔我的睫毛，见我睁眼，笑嘻嘻道：“还以为你真的入了定，试一下……”
我呼吸之间，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饶了这个庸俗的世人吧，他本无心。
左先生又拍了张照片，配言道：“估计真的娶了个傻子，请问还能退货吗？”
我打坐之后拿起手机，在下面评论道：“货已寄出，概不退还。”
对方回道：“唉，砸手里了。”
下面一片哀声载道：“虐狗啊！”“还有没有人管了，虐狗判不判刑啊！”“这包狗粮吃的有点儿撑，不吃硬塞。”“……”
我抬眼看着左先生，在一旁看评论笑成了个傻子，我深吸一口气，心道：“这才是真正的傻子。”
2
做了一个梦。
不是黄粱，不是庄生，却依旧大梦了一场。
醒来，坐在阳台上，左先生揉着眼睛，拿件衣服披在我身上，说：“又做梦了？”
我道：“吵到你睡觉了？”
左先生拍拍我的肩膀：“没有，只是旁边空了一下就醒了，看你在阳台就过来了。”
我自知自己的患得患失是一种毛病，努力在改，却不得其法，只好试着不去打扰他人，祈求上苍自愈就好。看过心理医生，没跟左先生说过，但约莫着他是知道的。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不说，都是为了彼此好，就无需多言，言多必失，失去了就恐怕得不到了；而有些事情就要当面说了，你不说，我不说，慢慢就成了疙瘩，一个好解，两个好解，过了三个想要破开就难了。
我扯掉身上的衣服，放在一旁，拉过左先生的手，说：“没事，你回去睡吧，我一会就过去。”
左先生不要，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坚持说：“陪陪你，省得你又骂我不知道疼人。”
我：“哪有，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少血口喷人。”
左先生：“切，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你们女人说一套做一套，做的还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偏偏让人猜。猜的对了，你就开心；猜不对，我们都不开心。所以倒不如少说多做，省得你找借口。”
“行了，行了，越来越婆婆妈妈了，坐这吧。”
3
左先生很少问我梦见了什么，因为他相信一点，梦里的都是假的，假的就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就无需多言，所以他从来不问。
而他做的梦，他根本不去提，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做过梦。不过想是肯定有的，人哪有不做梦的，那不成了畜生。可，畜生也是有梦的啊。所以这句话是错的，人没有梦，岂不成了神仙。
是啊，神仙应该无梦，六根得了清净，无欲无求，哪来的尘俗，凡间才有。故而，人要成仙，先要无梦，然后无欲，之后无求，得了大道。
仔细想着，那样实在了无生趣，活不出自在。如果有思凡，那么我要是神仙的话，必定早就被打下天庭了吧，入了轮回，在人世沉沦，受尽生死。可却因此有了趣，饮一壶酒，挥一次笔，醉了一次，醒了一次，岂不是妙哉。
若是梦中梦见了梦仙，定要拉他喝上一杯，好让好梦多点，噩梦少点，让他也醉上一回，就是不知道他醉了之后，梦中会出现谁了。
文字写到这里，不敢让人看，生怕你们觉得太俗，可生而俗人，装不得高雅，倒不如直接入了风俗，一起俗上一场，也是我三生有幸了。
4
说回梦中。
梦见了自己。
当然会梦见自己，要不然这个梦也要易主了。
以前总会模糊梦见两位大人，一男一女，商量着晚上做什么饭，或者是看着我，摸着我的头发，说：“囡囡啊，爸爸妈妈说点事情，你在这等着我们啊，不要走开啊。”
然后我就拿着沙包，蹲在那里。
或者是，旁边有一个秋千，上下摇晃，我坐上去，没人推我，我仍然可以不停摇摆，咯咯地笑个不停。这时候我就知道是个梦了，并不是因为在我生命中那两个不存在的人出现了，而是秋千没有人在后面推着，怎么打得了那么高。
在那里等着的时候，总能看见他们的背影，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回头看过我。有一次急了，叫道：“你们回头看看我啊，我在这啊！”想要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子，最起码心里有个念想，可是多年过去，依旧没有见过实貌。想来这是在自己的梦里，也看不见，着实可笑，看来自己也成全不了自己。
世上的事，谁又说的清楚，自己的自己都说不清楚。
后来，这个梦就奇怪的没了。
倒是乱七八糟的梦多了起来，比如捡到了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和小二去了一座山上却下不来了；走在一个十字路口，周围全是红灯，何去何从，何处下脚都不知道了。
我记性不好，但是记这些稀奇古怪的梦，记得真切，现实中很多事情反倒忘了。
有时候真的奇怪，梦与现实，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现在的梦里面，经常出现左先生。
平平静静坐在一起说话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和他吵架，越吵越凶，彼此不依不饶，后来一生气，就醒，始终手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于是有时候左先生在睡着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拍上他一下，左先生以为我是梦呓犯了，可实际上很多次我都是恨我在梦里面下不去手，只好悄悄地打在了他实在的身上，梦就圆满了。
现实之中，和他也经常吵架，但是闹的特别狠的基本没有，小吵小闹不少，随后就忘。
夫妻本就是两个个体的碰撞，吵闹自然难免。都以为幸福很简单，它实则也很简单，只是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灯下黑自己看不见了。
5
梦见自己一个人。
没有左先生。
四处大喊，没有人回应。
想要去叫小二的名字，让他一起帮我找找，可是嘴就是死活张不开，像是被下了咒语，撕扯都不行。只好作罢。
那是一片荒野，只有一条马路，笔直的通向前方，眺目望去可以望见极远，空无一人。我想我应是去过那里的，要不然我怎么知道是往前走就对了，往后走是错，连回头看都没有，我自知那是不对的。
一轮圆月挂在左侧，把路照的清晰。路两边全是杂草，许是夜色的缘故，全是墨色，看不真切。但就像是知道往前走是对的一样，我知道不能走进两边的草原里面，那里是不对的。就算是在梦里，那种感觉依旧强烈。
我抱紧双臂，想要跑起来，可是迈不开步子。心里很怕，所以只敢小步地走着。
想要叫人，可是声音像进了大海，随风就散了，成了空气的一份子，成了风声。
一直往前走着，一直往前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许是一天，或者几天，甚至有可能是几个月，几年……那个地方没有白天，只有黑夜，我席地而息，就地而食，不管其他，只想着走出这个地界，前面有人在等着我。
是谁？却想不起来了。但是我知道有人在那等着我。
一个人待久了，想念谁都不记得了，但是知道有人在那里，在心的一块地方，化成呼吸，化成血液，流在全身，占据了地方。不管他是谁，毕竟是存在的，只要走出去就好。
走了好久，好久……
终于在那条路的尽头，看见了一栋房子，在亮着灯光。
我快步赶了上去，敲门，理头发。对方开门，笑脸相迎，看着我，问道：“姑娘，你找谁啊？”
我挠挠头，回道：“我也不知道找谁，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一群人？但是我知道我在找人。”
我看着开门的是个男人，年纪五十上下，我许是没见过，要不应该有印象的。
对方笑着回道：“你不知道自己要找谁，我就帮不了你忙了，你去下一家看看吧。”
我说了声谢谢，就从灯光中退了出来，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我要找谁？我记不清切，但是我在找人。
6
又到了一家房子门口，我继续敲门，理了下头发。
这次开门的是个年纪五十上下的妇人，穿着格子的衣服，身上还围着个围裙，眼睛带着慈祥，问我：“姑娘，你找谁啊？”
我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在找人。刚刚也有人在问我这个问题，可是我就是不知道。”
妇人道：“姑娘这样我也帮不了你啊，得有个对象才行，要不然找不到的。”
我道了句谢谢，又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妇人叫住了我，从屋里取出一块面包，递给我说：“以前我也不知道找谁，就一直在这条路上走，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这里。”她指指身后的房子，继续说，“找到了我要找的人。面包你拿着，路上吃，会找到的。”
我接过面包，眼睛带着笑意，回道：“谢谢您，您是个好人，我会找到的。”
好好谢过之后，继续上路。
又走了好久，好久……不时有鸟儿飞过，不知道是什么鸟儿，但是我记得我见过，原本想叫住它们，可是它们回头看都不看我，拍打着翅膀各自飞走了。
鸟儿终究是鸟儿，听不懂人话。
这时又到了一栋房子，这个房子看见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来过，于是惊喜地上前拍门，头发理都忘记理了。不一会儿门就开了，我看着里面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不算太高，但是眉眼生秀，声似泉铃，我开门就道：“我见过你，我认识你。”
对方明显是被我的举动逗笑了，开口道：“我们肯定认识了，十几年了。”
我这下心放下了，说道：“哦，原来我一直找的是你，真是的，跑了这么久。”说完，就往屋里面走去。
而对方这时候却抵住了门，说道：“虽然我们相识，而且很熟，我们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但是，你要找的不是我，你不应该在这里停下来。”
我奇怪道：“我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遇见相识的人，还是十几年前就熟悉的，不是你吗？”
对方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我也希望是我，但不是，你要继续往前走。”
我丧气地从门口退了出来，朝这位摆摆手，转身又进了夜色之中。
路很长，且相似。
走了很久，又像是没有走多久。这里时间不是一个概念，倒像是一股虚无，不在，又在。
疲惫地低头走着，越走越失望，心情像这无边夜色，实在难以坚持，看着旁边的草原，真想一脚踏上去，随风也就去了。
在这时，突然碰住了一个人。
他也是孤身一人，同样低着头。碰住彼此的那一刻，才都抬起了头。
在那个夜色之中，就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长相。
双方互盯着看了一会儿，异口同声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我们见过。
怎么会没见过呢？脚都被牵了红线，连着一起走了半程，岂能相忘。
我这时候开口道：“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了？”
对方也回道：“我也找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
之后就抱在了一起，不再追问之前的事情，走的再久，最终不还是遇上了。遇上了就好，遇上了就好……
我在他怀里逗留了好一会，说道：“我们在这里安一个家吧。”
对方道：“行，就在这里吧，不往前走了。
我说：“行。”
房子建好以后，我经常看见很多人从门前经过，一个个行色匆匆，许是在找一些什么人。
有人敲门，我就开，问我：“我在找人，你知道吗？”我都回答，没有。你们的人在下一站，这一站已经有人安家，所以这里不是的。并且嘱咐道，以前的我走了好久，所以不要怕，往前走就是了，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们一个个都走了。
我的梦也醒了。
7
夜，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些凉意。
我在左先生怀里待久了，睡意又来了。轻声叫了左先生一下：“我们回房睡吧。”
左先生耷朦着眼睛，回道：“不继续坐下去了？”
我回道：“已经有家了，就不在外面睡了，回屋吧。”
左先生起身，牵着我，走回了房里。
夜色，始终是黑色。
一路上路过无数的门口，到达你要停留的那一个，就留下吧，错过就错过了，不问星途，不问前因，不问后果，只问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