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有四个孩子,这在八三年出生的同龄人中不多见,我排行老三,女孩子。还有大哥二姐和四弟。
听妈妈讲,要这么多孩子是因为哥哥打小行为异于常人,调皮捣蛋的厉害,甚至宁愿睡在别人家屋檐下草垛里,也不回家。在父亲望子成龙的棍棒下,仍屡教不改。有云: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父亲认定哥哥是个灾怪,求妈妈再添个儿子。
那时生活条件差,一家有劳动力的人,天一亮空腹就赶去生产大队上工,中午、下午回家,喝两碗稀到不能再稀的玉米碴粥,直到天黑下工,辛勤付出赚的工分,勉为其难糊口。长期营养不良的母亲,两次中途流产。一次足月产下了男婴,孩子却没有动静。随后大出血,入了医院抢救,医生徒手扯出黏连在子宫壁上未剥落的胎衣,才保住性命。感伤地母亲用空落落,来形容那时坐月子的心情。
改革开放, 日子慢慢好过,家里陆续迎来我和相差一岁的弟弟,总算圆了父亲心愿。
儿时的记忆里,姐姐周末会带着我,去澡堂洗澡。大冬天,头发没干,回家途中,北方的户外,发尾会一缕一缕冻得结冰发硬,头顶却冒着热气;记忆里,我和弟弟面对面坐在小板凳上,分享着中间高椅子上一碗划了中线的蒸蛋;记忆里,总是缺失的哥哥,听说那时便进了少管所。渐渐长大后,就在不同的劳教所里探视哥哥。
出社会工作时我十五岁,被一个私人演出舞团选中,在外一漂泊就是十六年,后远嫁他乡。其间,吃苦耐劳的父母使家境渐渐殷实。姐姐嫁了退伍老兵,弟弟娶了媳妇,哥哥也回归家庭和社会,在家人的张罗下娶了小他十几岁的嫂子。一家人难得沉浸在团圆祥和地气氛中。
怎奈风云突变。二零一五年底,弟弟因哥哥鲁莽的朋友而惹上官司,家里想赔钱了事,最终钱没少赔,人还是锒铛入狱。祸不单行,一六年初噩耗,哥哥遭狐朋狗友陷害,被二三十人追打,送医途中不幸离世,又是一场官司。家道没落,可怜我卧病在床的老父亲,还不知实情地在追问两个儿子下落,亲友无言以对的鼻酸。
得知噩耗后,怀有近八月身孕的我,只能强忍住悲伤。待儿子出生,二老稍添喜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比我还小的嫂子居然这时吵着要分家产。
年事已高的母亲,一边照顾脑梗死,瘫在床上不能自理的父亲,尽力隐瞒真相。一面提防同一屋檐下,不同心思的嫂子。种种疲惫下,因心脏供血不足入院了。
与母亲通完电话,得知检查身体无大碍,稍稍放心,想必是心力憔悴所致。之后和正在照顾父亲的姐姐视频,父亲卧床后就像个孩子,情绪易激动,看见我就放声哭。父女三人同框,姐俩看着风烛残年痛哭流涕的父亲倍感凄凉,憋红了眼眶哽咽着互问近况。此时的父亲不知实情,可他毫无保留地的痛哭声,却透露出对儿子们处境的种种猜测。
如今事实印证了那句古语和父亲当年选择添个儿子的诉求。
母亲忆起哥哥时,回想他小时候的种种表现,说像极了现在所讲的儿童多动症,而那个年代,鲜有人知有这种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