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两人离开pub,走在纽约街头已是沁骨的寒冷,董卿恨不得能把脖子上的围巾拉得再高一点,好遮住自己的整张脸以抵御寒风侵袭,似乎刚刚灌入体内的酒精对御寒作用甚微。
有位文学家形容过纽约这座城市使人失明,而与此同时又让人深爱着它,董卿第一次看见这句话的时候相当不解,更难说有什么深刻感受,她来纽约的次数寥寥可数,而每次来都恰好赶上此处天寒地冻的时刻。某次来到时,作为曾无限靠近金融业的未来之才,董卿也想朝圣般的去看看那尊面目并不可爱的铜牛,但最终因畏寒的心理被困于室内,她只想把自己裹在柔软的毛毯里,坐在飘窗上看外面的鹅毛大雪,于是多年来纽约留给她的印象除了每年时报广场汹涌的人潮外就是如无必要,绝不外出,如有可能,尽快逃离,她现在想想自己当初转头法学院,其实也不乏对曼哈顿冰天雪地之威的忌惮。可是,随着周涛在纽约的道路上转街过角时,董卿却突然对旧日所见的文学家所书言词获得了理解,这里的时间比加州早了三个小时,当此地仍处于热火朝天的忙碌之中时,加州往往还是梦游状态。董卿不止一次到过这里,却从来没有一个很想去的地方,一件很想买的东西或者很想吃的一种美食,几乎可以概括表达为她对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兴趣,而此刻她跟随在周涛身旁,心念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就算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也没有特别想吃的美食,但心里却充溢着某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世人时常感慨纽约的喧嚣声不绝于耳,可这时她半分也听不到,耳畔仅有的是周涛和她自己的心跳。走过帝国大厦楼下时,董卿高高抬起右手挡在头顶,周涛不禁疑惑,看看天色早已黑成一整片,并没有白昼时分那样刺眼的阳光,这是在遮挡什么?董卿眯着眼语带娇俏地说她就是怕上面会突然掉人下来。周涛闻言愣了半秒钟,然后扬着下巴笑出声来,她问董卿要不要上去看看?
“Sleepless in Seattle?”董卿嘴一瘪,神情里分明在表达着她能看透一切的意思,她说,“不去,没意思。”
“也好,”周涛把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些,“反正这个点也上不去了。”
董卿佯怒地瞪着眼:“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周涛双手一摊:“都到这了,倘若我连句礼节性地询问都没有的话似乎总不太合适。”
“那还真是可惜了你这么体贴入微的待客礼节,”董卿搓着两手,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我并不是那种狂迷着看旧日电影的人,就算是二十世纪最后的这场一见钟情对我也没什么更多的吸引力。”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在路边站了一会,谁也没说话,天气凉得厉害,董卿冷得不住地搓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周涛叹气,只好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杯味道不怎么样的热咖啡,于是两个人又继续捧着杯口白雾升腾的咖啡在街道上站着,不知为何,周涛莫名觉得她们默然伫立的样子像是那出名为《等待戈多》的荒诞剧,她禁不住轻轻咬着杯沿暗自发笑,却突然听到董卿问她会离开纽约吗?
“就像是我……来到这里一样,”董卿用力抿嘴的样子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这杯出产于便利店的咖啡过于难以下咽,实际上她只是把原本想说的“莫名其妙”这几个与事实并不相符的字咽了回去,“你会离开纽约吗?”
周涛很明白这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否则她怎么会悄然收紧握着纸杯的手指,眼光灼灼,声音很低却坚定地回答:“会。”
“离开纽约以后呢?”董卿弯起嘴角浅笑着问,“你要去做什么?”
周涛凝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明眸也同样笑得温柔而虔诚,“我离开纽约,是要去见你的。”
董卿追问:“见我做什么?”
周涛皱了下眉,头一偏故作为难地回答:“说不好。”
董卿自嘲似的扭过头去笑了,却在转回来想要数落周涛时迎上一个带着纽约街头寒意的吻,其中夹带着一丝味道不够醇厚,香气也不够浓郁的咖啡气息,但这些都很快被淹没在铺天盖地而来的熟悉柔软触感中。
“这就是你见我想做的事吗?”董卿并不依从与周涛稍微拉开的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伸出缩在毛衣袖口里的半只手掌,拽住周涛的外套边缘,两具单薄的身躯隔着厚重的衣物却仿佛连心跳都融合在了一处,董卿紧紧贴住面前的双唇沉着嗓子说,“so superficial.”
“不止如此,我还有别的话要告诉你,”周涛眼底似有隐隐的水汽弥漫,她凝目注视着董卿,温柔得仿佛是在用眼光一点点亲吻这张面孔,“某天傍晚的时候,我走过纽约的街头,行人已比日间少了很多,街边一栋楼里的某户房间传来钢琴声,我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坐在窗口认真弹奏,阳台上有大簇盛开过又凋敝的郁金香。”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让我站在纽约寒风凛冽的街头听你和一个弹钢琴的女人的艳遇,”董卿抿抿嘴,似有不满地说,“如果你还有话要说,我希望这个故事不会还没结束。”
“你只听到这些吗?”
“我还应该听到什么吗?”
“我穿过纽约街头,偶然听闻楼上的琴声,”周涛轻声地讲述着,额头慢慢贴上董卿的额头,同样冰凉的温度在互相抵靠肌肤亲近中逐渐生出淡淡暖意,“看见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然后熄灭接着转绿,停下排队等候的汽车一脚油门驶离,这些都让我想到你。”
“为什么?”董卿唇边笑意更盛,“要知道这些都与我毫无关系,你为什么会想到我?”
“没有为什么,”周涛只是想摇摇头,却极其自然的带出了磨蹭对方鼻尖的极其暧昧的动作,她对董卿轻声说,“想到你,不需要为什么。”
这似乎是她们认识这些年里面对面时最柔软的瞬间了,从言语到姿态,由眼神到内心都扣上了大大小小的感慨,有那么一两秒钟,董卿几乎就要说服自己敞开心怀去拥抱眼前的一切了,哪怕姿势笨拙些她都可以不在意,最后,她的确说服了自己,说服了自己相信她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番茄汁。在酒店里的双人床上彼此赤裸相拥时,董卿心里突然有种人生不过如此的低低哀叹,不明就里的感慨之中她看着未拉上帘子的玻璃窗,模糊的映照出室内的人影,周涛从身后拥着她,两臂柔软的环在她腰间,怀抱里似有着数不尽的温馨,本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刻里董卿却在想着她和周涛到底是怎么就走到了如今呢?除却上次字字见血的针锋相对,她们从未毫不知趣的将彼此置于尴尬又难堪的境地,即使这个世界上一秒得救,下一秒又被摧毁,她们也只会默契的维持现有关系,似乎多说一句,一个字,都是在信口开河,只是当街上的冷风迎面吹来如同钢刀割裂脸颊时,周涛却用最柔情的音调在述说着如此温暖人心的言语,在那样的时刻里有些话董卿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到底还是将它们尽数湮没在了唇齿纠缠之中,而此刻她望着窗外的一道不知何处而来的亮光诡异的卡在两栋隐约可辨其轮廓的高楼错落处,好似现世的一面镜像,自己与周涛则是另一种透明的幻象。
“你能找得到我吗?”
董卿的问题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的,突兀得让周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董卿转过脸看着她问:“如果离开纽约后你找不到我呢?”
“为什么会找不到?”周涛动作和缓地抬起手把散落在董卿耳畔的一缕乱发捋开,“是因为你故意躲着我吗?”
面对反问董卿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但很快掩饰了过去:“我何必故意躲你?”
周涛一笑,说这不是她的问题,得问董卿自己才是,她的手拂过发丝后在董卿耳廓短短停留,想要收回时却被反手握住,她食指和拇指的肌肤微微发凉,轻轻捏住了她的无名指,在凸出来的那一小块骨节上来回摩挲,这姿势让周涛脑海里的记忆再度如同洪水猛兽翻腾而上,像是要不留余地的将她吞没。
“我从前听过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董卿缓声吐气的语调把周涛跑得很远的思绪一点点拉回来,“有人问我,假如可能的话是否愿意做某一人的无名指。”
周涛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说实话,我没太听明白这个问题,”董卿浅浅地笑着,“于是只好反问他,愿意做白月光或是蚊子血吗?”
“他又怎么说呢?”
“他也没太能听明白,”董卿说,“最后我们两个彼此都不太能理解对方的人只好草草收尾了。”
两个人轻松的对谈转眼落入一片恰好的沉默,周涛看着面前的董卿,千万片散落于她头脑中的拼图逐一完成排序组合,最后在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清清楚楚的映现出当初说过类似话语的Sue的身影,一瞬之间,往昔与现实幻梦交织般将周涛团团包围。
“你是我的无名指”,Sue从前这样说时,周涛抿起嘴角,带着小小的不满问她为何只是无名指?为何不是肋骨?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如此斤斤计较,宛如热恋中再亲切也不觉脸红羞赧的年轻女生。
“用肋骨来做比喻听上去很美,可围绕肋骨的除了血肉还是血肉,美则美矣却未免单调,但一个人的无名指既可以甘心被束缚,也可以永远空荡,它会被牵绊,也能了无牵挂,”Sue微笑着解释,“甘愿与否,爱或者不爱,都只在这肢体主人的一念之间,说到底,无名指是自由的,你也是。”
周涛还在细细地咀嚼Sue这番话,又听到她用婉转低回地对自己说:“假如你是我的无名指,它就会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名字了。”
“你呢?”
董卿的声音突然响起,周涛从大段往事中缓缓回过神来,茫茫然地注视着她:“我怎么了?”
“你会是谁的无名指吗?”
“为什么一定要做无名指呢?”
董卿咧着嘴,毫不留情地取笑说:“难不成你还想做谁的肋骨?”
周涛立刻反问:“为什么不呢?”
“没想到你一个金融女还会相信肋骨牵连爱情这类戏梦虚空的说法,”董卿斜着嘴角揶揄周涛,“即便是地狱里的两具骷髅在一起也能彼此摩擦肋骨,想想这般场景,你还觉得以肋骨做比爱情是浪漫的吗?”
周涛垂眸微笑:“那看来还是做无名指的好。”
“周涛,”董卿低低地唤眼前人的名字,嗓音温软动听,却又像是某种严肃的良言劝告,“千万别做任何人的肋骨。”
“如果是你呢?”
董卿被反诘得一愣,周涛则继续问她:“如果是你,我也做不得肋骨吗?”
“你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低估我了?”董卿梨涡噙笑,却透出刻意的疏离和淡然,“要知道,你既够不着,我也不给你机会。”
“那你为何来纽约?”
“我为何不能来?”
“你来了就势必想要识破我的真面目,可你不怕吗?”
“怕什么?”
“如果你终于揭掉我的面具,但却发现我并不是你所想象和期待的模样呢?”
“你以为,我会想象你是什么样的?”董卿语气中满是戏谑,“一个无趣的金融女不值得那么多想象和期待,更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我说过的,I don't do relationship,”董卿高扬起眉尾,“你不记得了?”
“可是,”周涛朗然一笑,“我并没有说要跟你谈恋爱啊。”
“你……”
董卿气得狠狠地在周涛背上拧了一把,看着眼前的人吃痛得龇牙咧嘴的表情董卿却并不觉得十分消解,又冲她唇上咬了一口,转瞬就要变作纠缠的态势,却听到周涛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她不是说不谈恋爱吗?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当然不谈,”董卿转开脸,仰躺在枕头上呼了口气,“恋爱可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病。”
周涛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戳着董卿唇边小小的梨涡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然后凑拢自己的脸孔,如先前那样贴住她的鼻尖,像是在对眼前人柔声倾诉,又像是在自说自话:“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很靠近了。”
董卿明知故问地笑着:“靠近什么?”
“靠近恋爱。”
“那也只是靠近。”
“可你从不抗拒这样的靠近。”
“你真的,”董卿凝视周涛的目光如同黑夜里天边仅剩的一弯月,光洁似白璧无瑕,是种几可称得上虔诚的明亮,“是在向我靠近吗?”
周涛沉默着,幻梦与现实又在对她进行一场围剿,她仿佛正经历骨肉分离的剧痛酷刑,夜晚似乎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漫长起来,就好像白昼的光亮永远照不到这间房屋,而窗外的树木正在纽约的风雪中逐渐泛白。董卿悄然收拢双臂,蔓生植物似的缠紧周涛的两手,头顶淡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的眼里像一簇尽力斗争的火焰,慢慢燃尽后只余烟霞,她的心跳也终于在长久而凝滞的沉默里变得缓慢而平静,其实她很想告诉周涛,这么多年她已自我僵化至比化石更硬,几乎到了孤傲冰冷的地步,甚至也完全不在意余生会落入永不见天日的冰原底层,可在与周涛交往中的许多时刻她都想成为一个真正晴朗的人,但这样的念头总是摇摆着在新的黎明到来时又散尽,有时董卿会想——而她目下也如此思想着,大可不必求什么福音,更不要从彼此身上奢求什么尘世的奖赏,只用热吻带来些许安慰就已足够。
与之相似的对话还发生在巴黎,当朱迅问张蕾就不担心自己仅仅是在利用她吗?张蕾却笑着反问,哪种利用?是书里说的美人计吗?朱迅牵一牵嘴角夸奖她说不错,竟然还知道美人计。
“董律总是取笑说,我可能是全沪城律师中头脑最不好使的那一个,”张蕾曲起右手食指刮了刮鼻子,小孩似的笑,“但作为律师,我想我还不至于连是否真的被人利用都无从觉察。”
“一个人的感觉可跟天气预报不同,”朱迅说,“人都会犯错,而科技手段到底是更准确的。”
“也许你说得对,也许你真的会利用我,”张蕾点头表示认同,又说,“但是,你绝不会想侮辱自己的职业能力。”
朱迅会心一笑:“听上去你似乎还挺了解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朋友呢。”
张蕾极轻极快地说了句more than that,朱迅好像没听见,于是张蕾抿着唇角低下头去呼了口气,接着朱迅的一声“喂”落在她耳畔,抬起头,毫无预兆地迎来一个亲吻,不疾不徐,不轻不重,恰好够回味的程度,然后她听见朱迅问自己,这是她想要的吗?张蕾的眉心皱了皱,小声地重复着之前那句more than that,不过这次朱迅听见了,她微微笑着抬手戳了戳张蕾的鼻尖,教导小孩似的说一个得偿所愿之人更要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在朱迅好整以暇的典雅微笑注视下,张蕾又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more than that,她踏前一步,坚定而有力地展开双臂将朱迅拥入怀抱,在缱绻的热吻中絮絮低语,她可从来就不想和她做朋友。
其实从初遇起,张蕾就在头脑里构画过无数诗意而美好的场景,有时候甚至想到她自己身心都感觉力疲,她曾自问何以被一场所谓“深爱”牵绊自己至如此程度,以致于她向董卿抱怨“爱”原来如此之累人。从前张蕾总是预设自己会在某种特定的境况下,与某些特定的人相识相恋,又或者说她认为只有在种种的“特定”要求下,一个人才会被获准去爱,总之她的年龄和阅历告诉她爱并非是随心所欲的一件事,当她这样告诉董卿时自然是得到了对方嗤之以鼻的反应。然而今夜此时朱迅奉上的这意料之外的一吻,像是长久悬浮在空中而又突然降临,张蕾终于醒觉,自己已酝酿了太长时间,再长下去只怕连青苔都要变得荒芜了,若是荒芜变成实景,那么她的酝酿又有何意义?必定要尽力使其繁荣,张蕾这样想着,心里猛烈燃烧着也许是她这一生所有的激奋情绪,烈火沸腾下的血液似乎冲击得连肌肤表皮都滚烫起来,可张蕾却仍能够异常平稳地把此番情绪在朱迅的心跳声中不断延展下去,她分明是在竭尽所能地倾诉自己的欲望,可欲望又纯粹得仿佛一尘不染,如同所有不冷静中最后的理智。也许正是这最后的理智让她们得以保持着紧密配合下的协调,在每一分秒的激动人心中力求全面而利己,直至目眩眼花,直至快意潮水般袭来,化作鲜明的色彩,强烈的触动,直至成为两具懒洋洋的美妙躯体。
朱迅用食指尖轻轻抵触着张蕾的额头,有意把凑上来继续亲近她的脸孔推离自己,她说:“三个月。”
张蕾不解地问:“什么三个月?”
“试用期咯,”朱迅温煦地笑着抬手替满眼迷蒙的张蕾揩去额角那一滴晶莹欲坠的汗珠,“在这段关系里你的试用期是三个月。”
“Are U kidding me?”张蕾瞪大了双眼,她觉得这些金融女的脑回路都有着出奇的一致性,都一致的出奇,“这种事情哪有什么试用期?”
“我说有那就是就有,”朱迅像是被张蕾的吃惊表情逗笑,又像是教导主任面对学生时恩威并施的笑,“take it or leave it.”
张蕾瘪着嘴,埋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把朱迅的长发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像个不服气的小学生,不多久,她猛地又仰起了脸,不由分说地紧紧吻上朱迅的双唇,缠绵片刻后眨巴着水雾朦朦的眼睛说with immediate effect.
翌日醒来时,巴黎的阳光明晃晃的耀眼,张蕾已经捏着手机犹犹豫豫了好几个小时要不要告知董卿她同朱迅之间的实质性进展,但想到自己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这显然也是朱迅在暗示她不可声张,要是说了,极可能在第一天她就会被自愿地解除协议关系了,但隐瞒挚友偷偷发展地下恋情她又觉得大有不妥,张蕾只有边摇头边感慨it's not cool,it's not cool,也不知道是说她自己本身还是说地下恋情这件事,又或者是说朱迅提出的试用期,只是当四人返回沪城聚首,闲谈了不过几分钟光景,朱迅就宣告了和她的关系,张蕾讶异地问她不是不让说吗?朱迅无奈地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董卿和周涛一眼,说看看她们那副Sherlock Holmes的姿态,必定早就做了如此猜想,并且还极为肯定她们自己的猜想。张蕾闻言立时认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愚蠢的,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愚蠢,尤其是当她得知董卿和周涛居然用她能追到朱迅这件事来打赌时,她简直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你是打算整个吃下去呢,”周涛弯曲着指关节敲了敲董卿面前的玻璃杯,脸上尽是胜利者要看好戏的笑容,“还是打碎了一片一片吃呢?”
“你们可真是比我想象的更无聊,”不等董卿回答,朱迅就接过了话头,转过脸问张蕾,“你打算什么时候吃鞋子呢?”
张蕾讶然:“我?!”
董卿眯起双眼,笑得意味深长:“你们也有赌约?”
“有啊,”朱迅回过头来看着董卿,“我们打赌看你跟周涛会不会和好如初。”
董卿问:“那你赌了什么?”
朱迅弯着嘴角说:“现在看来我赢了。”
“可我还没验证过呢。”
“肉眼可见。”
“你跟张蕾似乎也不怎么有趣嘛,”董卿看了周涛一眼,然后说,“只是,我们并没有和好。”
“那你们算什么?”张蕾似乎总有这种能力,出人意料地从种种看似紧张的氛围中即刻跳脱出来,将注意力集中到某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从而完成一次话题转移,“play mate?”
正喝着水的周涛被张蕾这话呛得直咳嗽,董卿听了却笑出声来,“要是那样比较好理解的话,就那么理解吧,总之没有和好,更没有和好如初,也更没有像你们似的在恋爱。”
张蕾紧蹙着眉峰嘟囔:“那可不还是如初吗……”
“还是不同的,”朱迅笑着看了看张蕾,又把眼光落到对面的周涛和董卿身上,笑容之中是明显的嘲弄意味,“你不是都说play mate了吗,那么人家如今好歹算是有个不正经的正经名头了。”
董卿对朱迅这类挑衅言语倒是不气不恼,毕竟所说也是事实,她作为一个常胜律师,在生活里并没有那种要时时与人辩驳争胜的职业病,但她也绝不愿意在这时落了下风,董卿把面前的杯子端起来,冲张蕾和朱迅举了举:“一时半刻的不知道送你们什么祝福比较好,就只好祝福你们各自早日拥有一位无趣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