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之后，我就再没见过那样的一双眼睛”
讲一个朋友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高中。
高二刚开学，文理分班，大家几乎互不认识。男孩和女孩都是理科生。
女孩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凡事都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甚至连班上同学的名字也常常记不起。她想，反正都是过客。
那是高二的第一堂美术课，男孩被一群男生推促着上了讲台，几番推脱不得之下男孩开始侃侃而谈。男孩是摄影社的部长，他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地一一展示自己这些年来费尽心思拍摄的作品，还生动有趣地讲述了许多拍摄时的趣事，甚至在听到一些专业方面的知识时连老师都忍不住夸赞。周围的同学们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唏嘘不已，全然一副沉浸在其中的神色。女孩当时只觉得这人有趣，并无他想。只是当男孩拿起粉笔，侧过身子，一副随意的样子在黑板上写下“拍照”二字时，女孩愣住了。女孩有一个特点，特别喜欢好看的字，尤其是飘逸如飞龙的那种。从小到大，女孩遇见的男孩中写字好看的并不多，其中也大多是端正规矩，毫无个性可言。那一天，女孩在写满了数字的草稿纸上随意寻了个小角落，慢慢写下了男孩的名字。
同在一个教室，不知哪儿来的闲言碎语知道了他。父母经商，有个比他小许多的弟弟，家就在学校对面的学府房。成绩处于下游，喜欢打游戏，上课爱接老师的话，常常让人忍俊不禁。交际无障碍，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颇受班上同学欢迎。有时会耍一些嘴皮子上的小流氓，却从来不敢实际行动。
这样的人，实事不做几件，上课扰乱同学听课，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毫无上进心，她向来是瞧不起的。于是心中本来升起的一点异样又归于平静。
他们就读的高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第一次大考，女孩的语文成绩是班上第一，年级前六十。这个成绩让本来在班上默默无闻的她出了名。
刚好那时候年级要求每个班出一个国学诗词剧本比赛，并由本班同学出演。于是这个任务被理所当然地委派到她头上。女孩不懂拒绝，借着周末两天老老实实闷在房间里抱着电脑编写剧本，由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拓展开，一出话剧便诞生了。当拿出剧本交差时，负责人问她想选谁当男主角，她脱口而出就是男孩的名字。负责人夸赞道，别说，这男主角的性格还挺像他，你可真会选。女孩讪笑，没说出口的话是，我就是按他的性格写的男主。
从那之后，因排练剧本女孩不得不和男孩频繁接触。随着交流的增多，女孩慢慢发现，男孩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不学无术。他有责任心，爱开玩笑，会活跃气氛，对角色有独到见解，一语点破她心中所想。她开始觉得，他还不错。
又是某一天的排练，在走廊的尽头，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地照在他们身上。女孩一脸严肃地对人群讲解着剧本内容，男孩突然出声打断女孩，你的眼睛好漂亮啊。是啊，长长的睫毛，形状恰到好处，瞳孔里尽是阳光折射后的光芒，一眨一眨下，如梦似幻。女孩低下眼眉，指着剧本，语气严厉，xxx，演到高潮的时候你就使劲全身力气撞过去。男孩傻眼，那可是一堵墙啊！女孩神色坚定，this
is order！男孩哀嚎不已，全然没看到女孩弯起的嘴角。
到了参赛那一天，女孩才发现，只有他们用了自写剧本的方式，其他班级都是表演老剧本，于是评分老师没有一个人能看懂他们在演什么。结果能预料，他们连初赛都没过。女孩有点难过。只是有点。
小组换位置，偏偏凑巧，男孩坐在了女孩的身后。他们的位置在教室里面的靠窗一列。风扇吹不着，还被太阳晒着，可谓是炎热夏日里的一大折磨。女孩心烦得厉害。偏偏男孩在身后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女孩无奈，回头对他说，你不想上课就看看杂志好不好。男孩瞥眼，看着女孩放在箱子上，封面是梵高向日葵的笔记本说，杂志我都看完了，不如把你的读书笔记借我看看？女孩点了点头。男孩伸手拿了过来，不再吵闹。男孩安静了，可女孩的心依然不平静。
临近下课，女孩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可惜。女孩的心一紧，忍不住压低声音向后询问，可惜什么？正巧下课铃响，同学们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纷纷收拾东西回家。思绪被扰乱，女孩动作机械着收拾东西，心却还揪着那句几不可闻地叹息。突然一张对折好的纸条飞到桌上，女孩打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可惜我不喜欢你，不然我会很开心。
女孩猛然回头看见空空如也的座位，课桌上端正地放着她的笔记本，心里一片慌然。良久，女孩愣愣地把那张纸条揣进了口袋，听见左心房传来一个声音，你完了。
那天晚上女孩回到家，收到了微信的好友添加申请，她同意了，俩人却并不聊天。一切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间就这样平淡地到了高三，期间男孩和女孩的位置分开了再无聚合。男孩依旧生动活泼地在班上咋呼着，人称活宝一只。女孩依旧过着不与人为伍的生活，自封独行侠一枚。俩人恢复到只是见了面打打招呼的交情，或许本来就是这样的交情。女孩苦涩着想。
临近高三寒假，不知怎的俩人开始频繁聊上。每天下完晚自习回到宿舍，打开手机，然后刷牙洗脸，等上床熄灯后，手机就开始一闪一闪亮了起来。
俩人毫无着落地聊着，天南地北，不亦乐乎。男孩风趣幽默，字里行间夹杂着挑逗。女孩忍不住想入非非，觉得每天和他的互动就像俩人之间的小秘密，刺激愉悦。连那原本发现的俩人互动中的不平等感也被她爽快地省了去。
很快迎来了寒假。女孩决定要向男孩挑明，因为她有九成九的把握男孩和他是一样的心思。后来她才知道那九成九的把握是每个暗恋中的女孩都会犯的致命错误。
她从不觉得人生会像拍电视剧，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可她偏偏遇上。
又一次微信热聊中，她觉得是时机了，于是突然严肃道，我要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像每个即将要告白的女孩一样，矫情不肯先说非等对方承认才肯松口，忐忑地打下七个字――你对我有感觉吗？
“嗯”一下子跳入眼帘，女孩仿佛被定住了，接着狂喜涌上心头，忙不迭地把“我也是”发送了过去。
然后女孩开始得意地对男孩说，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大家还是要忙学习之类之类的。
啰嗦完一大堆后，男孩懵逼，说自己不懂她的意思。女孩娇嗔着说他是不是傻，意思就是俩人不能早恋！
男孩说，我不喜欢你。女孩愣了，你刚刚不是说你对我有感觉吗。
过了两分钟，男孩发来对不起。解释说，女孩打字太快，那个“嗯”是承接她上一个问题的，意思是“他会老实回答她的问题”。而对于她的下一个问题，他的回答是“没有”。
大冬天像是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冰水，女孩的心直发颤。原来是个大乌龙！想起自己刚刚自作多情的样子，女孩的脸一下子烧的通红，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死。
事已至此，心中仅存的一点尊严逼着她写下，既然你对我没有感觉，那我们以后不要往来了。
男孩说，好。鲜血淋漓的心上又被划拉了一道口子。
女孩把男孩拉进了黑名单。她的世界恢复清净。
女孩想，给她一些时间，一切就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她一定能做回原来的自己，绝不再轻易让别人摆布了自己的心情。
开学后，女孩和男孩之间变得比陌生人还要淡漠。每当俩人的视线有了交际，女孩总会如无其事地快速移开；每当发现俩人要迎面相逢，女孩总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回去。女孩坚定的在方方面面避开了他，同时也为这种方式恨透了自己的无能和懦弱。以至于男孩三番四次欲言又止的神色也被她抛诸脑后。
女孩突然明白，男孩一直以来把和她的聊天当做排遣压力和无聊的一种方式。她在他的面前就是个活脱脱的跳梁小丑，净干些蠢事。过往的种种像个耻辱的烙印刻在她的心头，她不会原谅他。
直到高考结束，纠缠了那么久的噩梦就这么到了终点，女孩心想还有什么是不能释怀的呢。套用网络俗语，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就当是春梦一场，水过无痕。她想她该放下了。
暑假的某一日，她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我们还能再做朋友吗。女孩第一反应就是他。于是回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是同学。
女孩客套了几句，决心要坦荡些像个老同学，礼貌地问他去了哪里上大学。
男孩说，xx大学。女孩笑着说，恭喜。
良久，男孩说，我终于有一次比你考的好了，虽然只高了三分，可我也高兴了好久。
女孩想起最后一个学期，他努力学习的样子，还有她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一直很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明，只是懒。
女孩依旧坦然，说，恭喜心愿达成。
男孩又说，我也填了你那所大学。如果我再低三分，我和你就是校友了。哈哈。
女孩拍着胸口，说，好悬好悬。俩人笑。
女孩把他从黑名单拖出来，重新变成了好友。却再也不聊。只是偶尔朋友圈点点赞。
上了大学后，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生活。女孩也不例外。她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封闭自己，面对自己想要的一味欺骗自己不需要。她变了。她变得平和，善良，热情，开朗。
她不遗余力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友情，成功，梦想。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愉快，好像所有的压抑都跟着那场高考对她say了goodbye。
女孩有时也能知道他的生活状况，当然也是通过朋友圈。她知道他在追一个比他大一届的师姐，他依旧爱打游戏，依旧不爱上课，依旧……没心没肺。
《你的名字》即将要上映，女孩突然收到他的信息，问她，要去看电影吗？女孩愣住了，第一反应是他发错了信息，因为他们两个隔了有758公里。
男孩说，他想约师姐去看电影，让女孩出主意该怎么说会让师姐更容易同意。女孩当时忙着写报告，并未与男孩过多纠缠，只说了句不知道，就继续去忙。男孩掩饰不住的失落，突然意识到女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他的要求百般应和，这样的感觉真不好。
敏感的女孩当然知道这样的拒绝对男孩意味着什么，她的心上有着莫名的快意。
只身远赴异乡的艰难初时被新鲜感掩盖，日子久了才慢慢浮现出来。女孩和舍友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些摩擦，忍不住在朋友圈上伤感了几句。很快，她收到了男孩的关心。
那个晚上女孩忍不住和他聊了起来。只是语气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伏低做小，她半真半假地和他聊天，那些耍人的花样她不是不会，只是以前从不愿对他使，便总让他占了上风。如今，她不再压抑自己去照顾他的感受。
男孩说，你变了。变得……放肆。
男孩又说，都是爱是克制，喜欢是放肆。莫非……
浓浓的挑逗意味几欲溢出屏幕，女孩打心底里厌恶这种感觉，只会让她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卑微。于是毫不犹豫地说，是不在意，才放肆。
男孩低落，你变得厉害多了。女孩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夸赞，只是有一点错了，她本来就厉害，当初是她故意示弱，为了那愚蠢至极的喜欢。现在，她不屑。
俩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女孩想，或许一切就应该归于平静，何必再纠缠。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本欲下线的女孩突然看到这句话，像是古老的黑龙长啸于空，女孩看着这条信息，心里是一片电闪雷鸣。
“当时我只是太慌张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女孩关上手机，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女孩醒来，决定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生活照常。
不知不觉即将迎来圣诞。学校特此举办迎新晚会，女孩的班级位置好，可以说是VIP座，连主持人的妆容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男孩突然发来信息，问女孩想要什么圣诞礼物。女孩说，没想过。
男孩问，想要耳环吗？说着发来一张图片，简单大方的款式。身旁的友人看着女孩的手机突然出声，呀，购物啊？这不是施华洛世奇的吗？要好几千吧，有钱。
女孩默然，只是敲下三个字，没耳洞。
男孩继续追问，那你想要什么？
女孩说，我在看晚会呢，想不了别的，再说吧。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女孩以为男孩不会再说话了，男孩回了一个“好”。
前排突然放出礼花，晚会到了一个高潮。所有人欢呼雀跃起来，女孩笑着看台上眼花缭乱的表演。
“你怎么哭了？”友人关切的声音。
女孩没回答，依旧笑靥如花，瞳孔里是彩灯折射的光芒，耀眼一如那个下午。
她知道，那声好，是余生不再打扰的意思。
往事像跑马灯一样从她脑海里一晃而过。
那个载满她心事的笔记本，字字句句是她年少的不甘和愤恨。可她毫不犹豫地给了他，把自己柔软的一面展现。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收拾书本回家，写满了他名字的草稿本突然从一沓书中掉落在地。她看了看，最后留在了人来人往的宿舍里，背起行囊离开。
填志愿的那天，她知道他一定会留在广东。所以即使父母百般劝说，一所广东的大学也没填。
“我曾喜欢过一个人。可惜他不喜欢我。”恩恩怨怨，对对错错，不过是人世的一场场因缘际会。敬往事一杯酒，笑着不回头。
男生版：
小时候，父母常常不在家，为了工作把我留在家中给保姆照看是经常的事。因此他们总觉得亏欠了我，要在别的事上对我做出弥补。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给钱。所以我从来不缺钱，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我自己爽快就行，有什么必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高二分班，听从父母的意见，我成为了理科生。面对新的班级新的人群，我依然混的如鱼得水。我知道什么样的人受人欢迎。对别人既没利益冲突，又能陪着吃喝玩乐的人，谁不喜欢？这其中固然有些利用，但别人利用我的同时，我也从他们身上汲取回报。不怕和人说，我孤独，要人陪着。说到底也是一种你情我愿。
一天正和同桌对那个穿着打扮就像进城的农民工班主任评头论足，语表找上了我，说是让我演一出话剧的男主角。厚厚的一沓剧本，我随意翻了翻，惊讶地发现男主的性格竟与我如出一辙。忍不住问，写剧本的人是谁。语表对我努了努嘴，顺着方向看过去，只看得到女生低下头的侧脸，安安静静的乖顺模样。不熟悉，没印象。但最后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说不上原因，大概是不想别人来演一个像自己的人吧，哪怕是个剧本角色。
排练的第一天，简直可以用一团糟来形容。我有点不耐烦靠着排练室的窗，看着她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地说着剧本角色，可没人听她说话，嬉闹玩乐的有，沉默出神的也有。想着等会儿还要踢球，这样磨蹭不知要拖到几时，没法儿出了声召集人群排练。所幸我在班上说话还有些份量，排练就这样磕磕绊绊开始了。排练间隙，不经意看到她对我投来感激的目光。一桩小事，何况我也是为了自己，可不知怎的那一刻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感涌上心头。更不知哪来的鸡婆邪风，灌了我一脑门，从那以后，组织人群的事被我不知不觉包揽。
三天两头的排练里，我慢慢熟悉了她。一个习惯埋头做事的人，有韧劲儿，吃了亏会悄无声息地咽了，平常不主动与人说话，但熟识起来后，也是个爱笑会说的女生，脑子转得很快，有时候我还接不上她的话，让人哭笑不得。与初时我认为的她，这时的她到是有点儿意思。
有一次排练的下午，那真是个好天气，斜阳温煦，照的教学楼金光灿灿，目光所到之处使人迷醉。她逆着阳光，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她也不闪不避，不知不觉我就陷了进去，仿佛她的瞳孔里是一片镜湖。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当我意识到这句话出自我嘴的时候已经晚了，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多叫人尴尬！结果她只是微微低着头，依旧讲解着剧本，就像什么也没听到那样。我也只好故作夸张掩饰我的失言。心里不免暗想，她可真能忍。
最后到了演出那一天，我们失败了，连初选都没过。一次比赛而已，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失败了我也无关紧要。宣布结果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她，她紧张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灰白，她难过了。我突然意识到我和她以后基本就没什么往来了，哪怕我们是在一个班级，按照她的生活习性和我的对比，的确是不应该存在半分交集的。我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就是有点堵。
生活恢复了以往。我依旧交友成群，玩玩乐乐，她依旧埋头读书，独来独往。慢慢的，那些莫名的情愫不知跑到哪里去，两种不同的人，像是从来都没有交集一样。
后来小组换位，那么巧的，她就坐在了我前面。我和她坐的位置真是操蛋，热得要命。我每天在后面热得直叫唤，可她一句不声。我看着她白皙脖子上缓缓流下的汗水，突然就笑了。也不知哪儿来的笑点，就是克制不住的要笑。
她终于转过头来，让我别打扰她上课。我耍起了无赖，要她把每天写写记记的本子给我看。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奇到无赖的人，可面对她就是忍不住。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本子悄悄递给了我。那一刻，我欣喜无比。
只是她的读书笔记。娟秀清逸的字迹，动人心扉的话语。这和我想象中的读书笔记完全不一样，不似那些每天只知道埋头读书的好学生写得枯燥无味，她阅读的书籍也不是老师指定的是什么作文素材。而是完全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阅读。缠绵悱恻的情爱，浩然正气的情义，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我以往认识了解的女孩不同。我承认，我心动了。可是没有喜欢。忍不住写了那张纸条给她，落笔，我的名字。
转眼就到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我的成绩依然不见起色，照这样下去，我只能混个三流大学。家里提议让我出国留学。说是提议，其实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而这个决定，我没有资格参与。如果是以往，我愿意听之任之。可隐隐的，胸腔里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不要。我不知道这个声音从哪里来。更不知道我是哪来的勇气许下承诺。
我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谈判。连弟弟都吃惊于我的反常。管他呢，我要留下。我心里的那个声音这样告诉我。最后，他们同意暂且不送我出国，但条件是我考上重本大学，否则，计划照旧。
以我的水平在不到半年的时间考上重本，几率小之又小。人生第一次我焦虑的失了眠。摸出床头的手机，刷了刷好友，不知道要找谁排解。突然，她的名字跳入眼帘。鬼使神差的，向她问候了声。没想到，竟是秒回。
淡漠的语气，一瞬间就想起了她那安静的侧脸，在这深夜里，让我原本焦躁的心平静了下来。满腹的牢骚没有说出口，和她漫天漫地胡聊。她也不嫌我烦，出奇的耐心。接近我的女生不少，人都挺好，就是聒噪。她不是，她很少废话。和她聊天是件舒心的事。我好像上瘾了般，每到夜里总是忍不住找她。
我没想到她会告白。好吧。这是个误会。一个让我手足无措的误会。我在这边慌的砸了手机。捡起时她说再也不要联系。我伤害了她，她的要求我不敢拒绝。我说好，心像破了个大洞。
她真的是心狠。说不再联系就真的一点机会不给。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只好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学习里。像是和她较劲，我心心念念的是要达到她的高度。
开学的时候她瘦了。我的心酸酸涩涩，想找她说说话，可她一次又一次地用背影告诉我，不可能。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埋头学习。老师同学都说我变了，连爸妈也开始相信我是认真改过，努力向上。
就这样我们迎来了高考。不害怕，不畏惧。考完后回到家，老妈对我说，宝贝你辛苦了。看着一桌子的佳肴我没说话。
我不辛苦。她不知道，这半年里，学习并不是摆在我心里的第一要事。我的心上，早就满满的都是她。这一刻，我终于敢承认。我躲了，劝了，瞒了，骗了自己那么久的事，就是我喜欢她啊。
成绩出来的那天，我去了班主任家。班主任笑着说我长大了，终于晓得对自己的事上心。我尴尬笑着接过那张成绩表，一目十行找着那个名字。
比我少三分。从未有过的喜悦像要把心脏溢满，和打游戏赢了的感觉不一样，这是一种终于有勇气面对那个人的自豪。
我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恬不知耻地联系了她。没想到，她竟同意重新和我往来！我乐得几乎要跳起来。虽然不能再比从前，但我莫名地无比自信可以和她展望未来。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时的我有多么无知和无耻。
我们的确有了联系，却是少之又少。她好像不再喜欢我了。面对这个可能性，我突然慌了。我想，我应该主动出击。所以我在朋友圈发布了一些和师姐暧昧的信息。师姐是摄影社的副社长，长的漂亮，为人温和。我看得出她对我有意思，很抱歉我利用了她。
我知道她一定看得到。可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我终于忍不住，向她告白了。告诉她，我的心里一直有她。她什么也没回。我隐隐约约知道，这句话来的晚了。可我舍不得我和她就这样结束。我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执着一件事久了就会变成执念。我对她，究竟是什么？
师姐邀请我去看《你的名字》，我答应了。离电影放映还有段时间，师姐就拉着我去了一楼的珠宝柜台。说最近有个表演，需要挑选一些饰物配演出服。嗯，师姐从小跳拉丁，经常受邀于学校晚会。
我不知道怎么一眼就相中了那对耳环。师姐拿着我给她买的项链，调侃问我，耳环是不是要送给心上人。心上人？真是让我既甜蜜又酸涩的三个字。我笑笑没回答。她松开了勾着我手臂的手。
电影放映，师姐吃着爆米花看的投入，我却有点儿心不在焉。我打开微信，问她，圣诞要不要耳环作为礼物。
她说，她没耳洞。
我知道。可还是在脑海里想象她带着耳环的模样。
我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她说她在看晚会没时间想。
我有点儿发愣，过了一会儿，她发来一条，xxx，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在想什么？我已经不知道。脑海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师姐握住我的手问我怎么在发抖，我想我也意识不到我的心里竟兵荒马乱得厉害。
她不喜欢我了。她说，已经，不喜欢我了。
“师姐。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是这么折磨？”
师姐不说话，张开手指与我的交握，温暖柔软。
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在我掌心也留下了相似的温度。她轻念台词，每个回眸都似百转千回。我一瞬间心悸得不行，荒唐地想把那温度永远留在自己的掌心。
那个炎热的午后，她偏过头问后桌的我看过《那些年》吗。她说里面有句台词印象很深，成长，最残酷的部分就是，女孩永远比同龄的男孩成熟。她的侧颜回忆起来仿佛还在昨天。
甩在我桌上的作业本，我明明忘了写名字，名字却赫然出现在封面上。那个神似我笔迹的签名，她练了多久？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一遍又一遍地模仿。我恐怕再也没有不得而知的可能。
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涌出来，模糊了视线，模糊了荧屏。我轻轻低下头，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感受它是否还在跳动。
我和她，终于结束了。是我一想起就心痛的要死的结局。
感谢这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让我以后爱谁都小心翼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