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喜欢自嘲是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身上横一道、竖一道、斜一道的伤痕时常在提醒着我生之可贵。
第一道伤痕,竖的,1992年胆囊切除手术后留下的,一共11针。
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整天被胆囊炎折腾得死去活来,最终转化成了胆结石。在那个还没有微创手术的年代,整个胆囊的切除是我从此挥别病魔的唯一选择。
还记得那些日子,母亲每天早上刷完牙洗完脸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坐在石门槛上数我要吃的药丸,五六十颗的小药丸,我通常一口气吞下了,那是我每天早上的第一餐。
早饭过后还是西药。早餐和午餐之间会有一大碗中药,午饭之后又是西药。午饭和晚饭之间是第二遍中药,晚饭之后依然是西药。
那场多年的病痛使得原本贫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在那些还没有红色毛爷爷的岁月里,工农兵和大团结是财富的象征,父亲经常感叹花在我身上的药钱跟我的个子差不多高;母亲又轻叹我吃的药跟我的体重差不多,哥哥则经常打趣我连流泪流汗都带着一股药味。
当年医院儿科的主任是二姨的同学,医院的院长是母亲儿时的玩伴,他们都很心疼我,可是面对我的顽疾却显得那么的力不从心。
最后,是那一刀,斩除了我的病根。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切肤之痛”。
术前的洗肠排便让原本在众多人眼里坚强的我第一次失去了与病魔抗争的勇气,浑身无力,却又得不停地往厕所里跑,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让我死了算了。
术后麻醉过后,人开始慢慢恢复知觉,伤口也开始感到一阵阵叫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只因为听说过度使用麻药会损伤大脑或是记忆,为了学业,我谢绝了好心的护士小姐主动提出的再给我扎一止痛针。只是默默忍受着连同一病房的大人都无法忍受的疼痛。
第二道伤痕,横的,2005年剖腹产后留下的。
在悠悠出生的半个月前,我得了重感冒,没完没了地咳了十来天,特别是晚上基本没有合过眼。
小家伙的预产期是在大年廿九,在那天二姐打来电话询问孩子出生了没有,听见我病重,才叫我赶紧挂瓶。
于是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喜迎新年围在一起吃团圆饭时,县医院的书记跑到家里为我挂瓶。感谢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贵人,是他们的爱缓解了我天大的苦痛。
大年初二有了产前的征兆,到医院检查后,医生怕我咳嗽尚未痊愈,剖腹万一不小心会引起伤口的撕裂,鼓励我顺产。
可是将近十来天我几乎都因咳嗽无法进食,根本没有半点体力来完成生产这样的大事。都说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无奈之下医生问老公要先保大人还是小孩。最终看我确实精疲力尽,医生决定对我剖腹。
也许是因为初为人母的骄傲和喜悦冲淡了原来的各种苦痛,只是清晰的记得第二次“切肤之痛”麻药过后,我并没有任何疼痛感,而且我也没有用其他众多剖腹产妇使用的止痛棒。
第三道伤痕,斜的,2012年车祸后留下的,在左脚踝处,两针。
如果说第一道伤痕是重新给了我生命,第二道伤痕是给了女儿生命,那么第三道伤痕则纯属无辜的飞来横祸。唯一庆幸的是那个没有驾照开着崭新太子摩托车的愣头青没要了我和女儿的命,而且身后的小悠悠在这次事故中毫发未伤,成了那个悲剧中的喜剧。
那个下着冬雨的寒晨,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冷漠,无奈之下只能爆发自己隐藏的狼性。在冷静的处理了一切事宜后,心里装满了一种莫名的后怕——交通事故面前,生命是如此的苍白与脆弱。
几乎每一道伤口,都曾将要了我的生命,但是每一次我都坚强地活了下来。或许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生命的可贵,也才会更热爱生命。
总喜欢把泰戈尔的那句诗“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错读成“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也很欣赏大学毕业那年,宁宇给我发来毕业贺卡上面的那句话——我相信我的泪水会化作花朵与花环,而我受过的遍体鳞伤将使我一生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