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某日，我心血来潮看了嘉兰导演的《机械姬》，但尽管过去了这么久，程序员Caleb对着镜子割腕验明肉身的那个镜头依然萦绕在我的痛觉神经上挥之不去，每每想起都要自我怀疑一番：我的皮肤下究竟是鲜活滚烫的血肉还是仿真冰冷的机械？

我的皮肤下究竟是血肉还是机械？

而在看完《湮灭》之后，我更是不由得感叹这部作品真是继承了“嘉兰式”的科幻恐怖与人生哲学——我是否与生俱来就是我？那个决定我的独特基因是否还生效？

影片中，由于几只特遣队有去无回，就连自己的丈夫Kane回来以后也仿佛染上了某种病毒，危在旦夕。

Lean与她的丈夫kane

娜塔莉·波特曼扮演的细胞学家Lena决心加入心理博士Ventress、医务护理人员Anya、地貌学家Sheppard以及物理学家Josie的科学小队，一起进入某种不知名的物质结界“shimmer”中探寻这种怪异物质的起源。

科学小队进入shimmer

五位有智慧有胆量的女性义无反顾的进入了这片未知又危险的区域。在向灯塔靠近的过程中，她们陷入一种奇怪的磁场，逐渐失去一切通讯工具，无法向外传输信息也无法获取信息，就连指南针都受到干扰，无法指明南北。

指南针失灵

同时，怪异的情况也接踵而至，队员们进入shimmer后的记忆会出现暂时性缺失，Lena不断回忆起自己跟Kane的甜蜜过往，同时又夹杂着自己与同事的偷情史，愧疚而又难堪。Sheppard也向Lena倾诉出她痛失爱女的事实。Anya正在戒酒。Josie穿着长袖是为了遮住布满手臂的伤疤。而Ventress博士已经罹患癌症。

每个人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过去

似乎这个队伍里的每个人都背负着肉体或心理上的伤痛，就跟shimmer里所有的生物体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恶性的，像肿瘤变异一样。这种变异起初是微妙的，越接近灯塔这种变异就越显著。

Lena作为一个生物学家的感受最为真切，从他们最先遇到的长出了不同分支的花，有着鲨鱼牙齿的鳄鱼，

游离在水底通体透明泛白的鱼，到分化的鹿，叼走Sheppard的人面头骨熊，

人体雕塑般的绿植，以及最后在灯塔中出现的亦步亦趋的镜面人。

氛围在一种怪诞诡异的场景里展开，浪漫又朦胧的七色光渲染了shimmer里的每一缕光线。录像里牺牲的队员在墙根处蜿蜒成了一幅壁画，等待着下一波探险队的观赏；无忧无虑的森林之鹿就在你眼前分化，两只美丽的生灵无辜地看着来客；灯塔的沙滩上矗立着一座座锋利透明的雪花冰雕，透露出神圣与威严。

变异的鹿

人体壁画

锋利的冰雕

进入shimmer以后，所有的生物都在相互转化，相互复制，形态也在腐败，这几位队员的精神与肉体都在逐渐崩溃。

发出人声的怪物

长出嫩芽的疤痕

跟嘉兰的前作一样，我所认为《湮灭》最令人恐惧也是最令人深思的地方在于——生物间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

身边看过《湮灭》的人，几乎都认为人面头骨熊发出Sheppard声音的情节最令人害怕，或许是赤裸裸、白森森、血淋淋的变异镜头给人的冲击力太大，但究其根本，却是人与其他生物的界线被这场变异打破，身为人类的我们面对的或许早已不是同类，可见最恐怖的元素并非怪物，而是怪物染上了人类的标识。

但在我们的生物学理论中，所有的生物体中都存在着大量基因，也就是几种化学结构搭配产生的密码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机体按照正确的顺序产生蛋白，蛋白之于生物体，就如钢筋水泥之于房屋高楼，但能盖成什么样却要取决于设计图纸，然而生物界目前无法完全明了。当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同源异型基因（HOX）发生突变时，物种的样子也会发生变化。（@ 参考见豆瓣作者 扬酱和祀夜）所以我猜想shimmer里某种光谱频率或者特殊辐射对人的基因进行了修改，导致异变，才有了接下来一系列的怪异现象。

Kane割开了队员的肚皮，腹腔里面的肠子像蠕动着的电光泥鳅；熊的嘴里发出了Sheppard绝望的哭喊，一瞬间已分不清是熊要吃人还是人要吃人；灯塔的镜面人能复制Lena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对她下一步的行动了如指掌……人类与未知的生物已经逐渐融合在一起，既是变异，也是转化。

经历过这般体验，想必坐在大银幕前的观众也会如我一样对自我产生怀疑：我是杀死了复制自己的人，还是杀死了自己？若我不再是我，我是谁又有什么意义？我到底是我，还是浩渺宇宙里不可知的生命体？

影片采用了倒叙与插叙的手法，从Lena的主观视角讲述故事，并且不时穿插她自己的悲伤回忆，既真实而又不真实。

电影的最后，两人相互问询对方的身份却没有得到明晰的答复。Lena抱着Kane，瞳孔周围出现一圈金棕色的光点。我们不知道这是经历过生死之后两具灵魂的惺惺相惜，生命之火在二人眼中燃烧，还是来自宇宙未知星球的神秘物质化身为人，找到另一方时互相感应的磁场。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场变异并不是化为灰烬随风消逝了，它既然来到地球，就算没有带走什么，也必然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