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送走宋哲。等着电梯门合拢，汪贤似笑非笑的瞧着尹然。尹然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姐第一个睡过的男人。不要想太多。”

卧槽。她要不说这句话汪贤还不去多想，她这么一说，汪贤心中万马奔腾。

汪贤这次来是调查某公司洗黑钱的记录。谁能想到这家公司就是宋哲的大本营?尹然当然知道汪贤在打算什么，“先去见你约的人，回头我再约他的老板，然后打听正事。”

汪贤觉得尹然就是一个福星。本来还有些棘手的事情，这下马上就见到了曙光。

尹然给里加打去一个电话，问了一下宋哲的近况。里加老公跟宋哲之间有生意往来，大家对彼此公司的了解比她这个突然空降的人要了解得多得多。

企划部的人说了许多天马行空的大话，终于在最后神神秘秘的隐晦的点了点汪贤。

尹然听着，游神天际。会是宋哲吗？虽然她所了解的宋哲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但她毕竟很多年不曾见过他了。天知道这些年他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万一身不由己呢？

她知道自己想法很天真。在不清楚具体状况的时候把一个商人想得太简单，真的太不妥。

从公司出来，汪贤整理脑子里的思维。尹然坐在后座上发呆。

良久才意味深长的勾勾唇角。

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宋哲晚上9点给尹然打来电话，她应邀去了那家金碧辉煌的酒店。一身昂贵的西服令宋哲看起来玉树临风，卓尔不凡。

他在大门等她，一直等。等到她从乘坐的出租车下来，快步迎来。

“哥要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联系我了?”

“我只是怕打扰到你做正事。”

“算你识相。”

“要不要换个地方吃饭？”尹然站在车门边，手把着车门。宋哲二话不说上了车。

两个衣冠楚楚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坐在美食街狭小的桌边吃麻辣香锅总是引来各种观赏的目光。

宋哲的眼里只有尹然。尹然坦然自若点了一份麻辣香锅，一碗香辣米线。然后要来两只空碗。一边摆筷子一边说，“你大概也吃不下多少东西了，咱俩分着吃一份的量吧。”

“好。”

稀里呼噜吃着米线，尹然略微苍白的唇色被米线的油渍浸染，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宋哲一直盯着她吃，心里激动得想落泪。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刻。安静的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人感觉舒服。

“你，过得好吗？”宋哲小心翼翼问她。他是那么了解她，怕自己一时不慎让她感觉暧昧过火，惹来她的不快。

“孩子听话懂事，老公宠爱疼惜。算不算幸福？”

宋哲神色黯淡下去。笑容看起来那么落寞与孤独。

“果然，你永远都不会妥协生活。”如果她嫁给自己，她还会十年如一日的保持她的悠然自得吗？

“我是一个不太愿意改变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东西可以商量，有的东西不能提。”她若有所指的讲述着。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感受到心意相通是什么滋味。

“宋哲，我还是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的随意，还有你暖暖的，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微笑。”

“我老了。”宋哲感慨。

“我也老了。”尹然直言不讳。

“听说你生了个儿子?”宋哲转移话题。话题是转开了，他却想到自己母亲听说尹然生了个儿子，在面对自己妻子时嫌弃她只生了个女儿的脸。

早知道，还不如娶尹然。

这是母亲的原话，在他听来却是一种深深的讽刺。如果尹然知道他母亲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觉得讽刺。

“怎么，想跟我做儿女亲家?我家可高攀不上。”尹然嘴角一勾，说的话刺痛了宋哲。

高攀不上。

曾经，到底是她心上的一块痛。她不会让她儿子重蹈覆辙。爱上不该爱的人，痛会一直伴随心尖。

“我是那种人吗？”宋哲噗嗤一笑。

尹然摇摇头，“我想跟你说正事。”

“正事?”

那笔生意?

宋哲还在猜想，尹然已经道出实情。

“你手底下的公司涉嫌洗黑钱。你没觉察?”

面对她晶透的眼瞳，他完全没准备。这个话题……

“回去好好查查，别被拖累了。”

“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宋哲开始担忧，“你老公养不起你?”

“养不起这话说得过了。不过我这种不安于现状的孩子你觉得可能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吗？”

不能！

宋哲太清楚。所以他诚实的摇头。

“我不是警察，也没加入任何组织。只是兼职了一点活，恰好遇上这件事。”

她已不是曾经的尹然。她也不会期待宋哲还是以前那个宋哲。跟宋哲耍心眼，她耍不过。所以她在赌，赌他没有变得狼心狗肺。即便不是正义之士，也不会黑了心，变了质。

宋哲苦笑。

冲动的抓住她的手，“走，陪我去个地方。”尹然被他一拖，没有拒绝的余地。

出租车带着两人上了山。

这个城市的四月已经春暖花开，不受寒冷。山风是惬意的，山上的灯光令人感受到意外的舒展。

到了山顶，他带着她沿着路灯慢慢下山。

“我一直想有人陪着我走这一段路。安安静静的沿着街灯，慢慢的走。”曾经恣意张扬的青年，已看得到眼角的细纹。

“你果然是老了。”尹然抿嘴轻笑。笑得肆无忌惮，毫不遮掩。

宋哲回以微笑，“我本来就老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吗？”

“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他满含深意的望她。

走了长长一段路，从一盏又一盏街灯下掠过影子。她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大哥，浪漫的代价太出人意料了。”她的脚跟已经磨破。赤脚踩在水泥地上，恣意释放束缚。

“地上凉。”他歉意地目光只引来她放肆的大笑，“我心热情如火。”

“里加嫁了个富豪。”

“那孩子吃了那么多苦，也该享享福了。”

“怎么说?”

“枫不是不够爱她，只是不够适合她。她当初不是不够重视枫，而是她的重视太过隐晦，总是不说，谁能知道呢？”

“相爱太难。”宋哲缓缓吐气。

“您以为自己还是青春十八的少年呢？谈情说爱不嫌累吗？”

他想解释，却发现相爱两个字在尹然面前苍白无色。

如果重来一次，他会坚持吗？想到这里他无声自笑。她歪头看他。

“在想如果重来一次，你会怎样去坚持?话说，是我放弃不是你放弃好吗？不用想太多。”

“为什么要离开？”这是他百转千回想问她的问题。

“当初真的深爱啊……就算现在问我，我也可以直说，我真的爱得很深。深到行走在路上都觉得失了魂。”她一手拎着鞋，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可我那种普通的家庭在你父母面前分分钟就可能家破人亡。换做是你，你会为了自己的爱情让自己的父母陷入危险吗？”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的鞋上，“我背你吧。”

“老人家，你确定能背得动我?”这个倔强的女人不会把鞋给他拎，但这个婉转，说明她真的累了。

“来。”

他弯腰蹲下，她杵了几秒，顺从的爬上了他的后背。

“你到底瘦成了什么猴样？”当初她就那么瘦，这些年来，她好像一点没长肉。

“姐姐我天生丽质，老天眷顾，不让我费心思去减肥。”

“嘁，还减肥呢？”

她没有答。

忽然间，似乎找不到话题来交谈。沉默的尹然抱着他的脖子，头伏在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眼眶莫名润了起来。

“丫头，为什么不联系我?”

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被风一吹，散碎。

“不敢。我小命可精贵了。”她闷声答着。

“你个死丫头！”

“宋哲，我冷。”她哆嗦着。全身在战栗。不可抗拒般抖着。

他放她下地，让她踩在自己鞋面上，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整个外套把她包裹住，宽大的外套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单臂圈着她的腰，谨防她跌倒。掏出电话简短的说了两句。

她冰凉的双手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达到他身上的凉意，像烙铁一般。被她触碰的地方，隐隐作疼。

如果当初你没拒绝我，和我一起逃离，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面对着也感觉痛彻心扉？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无声述说他的疼惜。

她埋首在他的胸前，踮着脚尖。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双肩颤抖着。

他慌了。

“别动！”她厉声喝道，随即轻缓声线，“别动，别动……就好……”

她仿佛把所有委屈都倾泻在这一瞬间。哭得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泪水不停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片刻而已，他的衬衣胸前已经湿透。

他所认识的尹然如果没有经历苦难，不会这么哭，更不会哭得这么弱。

“哎，你怎么老喜欢糟蹋我的衬衣?好贵的……”

她哽咽得连喘。狼狈的咳嗽。

“我还是穷得没钱赔你真货，这次连假的都买不起。”她抹着眼睛，鼻子通红的。看起来十分可笑。

“要不来给我做下手?”他实在没建议了。要是直接给她钱，她不把钱砸他脸上就不错了。

不是她清高，而是她太清楚拿人手短的道理。拿了钱就可能受制于人，她那种性格，压一时半会儿行，一直压下去，不翻脸也得翻天。

就像她跟隼硕之间的联系，不就是干活拿钱么？跑那么远的长途，不给油钱也得给个过路费呀。找坐车的要钱，天经地义！

“做不了。”她嗡嗡的鼻音连带着声音也哑哑的。

“为什么？”

“我有家有口，跑这么远干活，我儿子怎么办？”

“丫头现在也学会儿女情长了?不容易。”宋哲嘿嘿的笑着，尹然揉着眼睛，“这叫人之常情，不是儿女情长。”

“车来了，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