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一个热词:家暴。
说真的,肉叔一开始都不想写这个话题。
人吧,就是越活越悲观,长大就是一口一口喝遍悲凉的过程,因为你越长大就会越认清:
欺凌、家暴等等个体的不幸,是根本不可能彻底杜绝的。
就比如“家暴”,老生常谈。
但“老生常谈”这个词就是个悖论——
越是要反反复复地说,越是证明它曾反反复复地出现。
这不,先是宇芽公布的被家暴视频刷爆微博,短短30秒的监控视频,触目惊心。
裸着上身的“沱沱的风魔教”(微博ID),把缩在电梯角落的宇芽强行拉出去。
宇芽躺在地上拼命挣扎,一只脚抵在电梯门上。“沱沱”两手拉着她的脚大力一拉,把它拖出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上面有几个字“欢迎业主回家”。
宇芽自述,跟“沱沱”在一起的1年内,“沱沱”至少5次家暴自己,包括但不限于:
抓住我的头使劲往墙上撞
因为很小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要开始动手
他抓住我的肩膀使劲往地上一摔,很用力地一摔
他用穿着鞋的脚踩我脸,踩我正脸
还有他的前妻,也被他多次家暴过。第一任前妻阿步说:
我刚到重庆的时候就怀孕了,只有几周的时候
朝我肚子上踹了两脚
他打我耳光就是整个脑袋都发晕的那种
掐我的脖子掐到没办法呼吸
去厨房拿菜刀说要砍死我
紧接着第二天,网上就有传闻,去年曾家暴过自己日本女友的蒋劲夫,又家暴乌拉圭籍女友Julieta。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像是生活在监狱里,蒋劲夫是个控制狂、暴力狂和妒忌心很强的人。
他造成我的手和脚有多处瘀伤,但因为怕媒体(他)不敢打(我的)脸。
有一次开着车,发疯似的要撞车然后和我一起死。
接二连三的新闻让肉叔觉得这些话不能不说,因为还有太多人不知道:
1、家暴有多可怕。
2、遇到家暴该怎么办。
那就通过这部国产纪录片,咱们挨个说——
中国反家暴纪事
实话实说,这部2014年的纪录片,如果从专业角度来说,手法、运镜、戏剧冲突,都一般。
但如果要让肉叔打分,肉叔要说它值得满分(豆瓣评分9.1)。
这里没有穷凶极恶的匪徒,施暴者却能做出惨无人道的暴虐;
这里有迫于无奈的正义反抗,反抗者却深陷囵圄;
这里没有深仇大恨的仇敌,只有山盟海誓的情侣,最后却变成拔刀相向的你死我活。
“家暴”,就像迅速收缩紧绷着的绞索,牵引着这些语义矛盾的短句,血肉模糊地组合在一起。
的确是血肉模糊。
在外人看来,珊珊的丈夫王光宇,是个优秀的男人。
贸易公司总经理,高大健壮,相貌堂堂,开着宝马。
珊珊认定了这个男人,看着他高大的身材,她曾经说过:
反正不管出去干什么,都有一种这个男人能保护我(的感觉),最起码我受什么欺负的时候,他肯定能打倒一片。
家人也觉得,有这样的乘龙快婿,女儿的幸福生活从此就开始了。
珊珊妈妈
但珊珊第一次回娘家,就把父母吓了一大跳。
那是她结婚3个月后,浑身是伤,大腿、手臂有两块大大的淤青,耳廓也被撕了一个缺口。
她有时候会蹲在墙角,眼睛瞪得老大,像一只极度受惊的幼兽,一会儿底下湿了一片——
失禁了。
有时候,她睡着了以后会突然惊醒,身子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脑袋,大声喊着:
求求你别打了。
爸妈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样。
就是那个她以为会保护自己的丈夫。
3天后,在家楼下的拐角,丈夫王光宇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赶来,一人架着珊珊一只胳膊,拉着她就走。
珊珊大声呼救:
救我呀!妈!
然而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带走,束手无策。
其实,早在结婚之前王光宇已经有几次对珊珊拳脚相向,珊珊提过分手。但每一次,他都信誓旦旦地忏悔,认错。
珊珊原谅了他,结婚后,她还幻想着丈夫能够痛改前非。
遗憾的是,每一次的容忍,换来却是更暴力的拳脚。
再一次回到娘家,珊珊妈惊呆了,远远看着她,全身浮肿,连眼睛都看不清。她惊讶地问女儿:
你怀孕了?
珊珊被送到医院,连医生都说,她腹部肿胀,就像妊娠将近足月的样子。
医院的诊断书上却记录了惨痛的事实:
腹膜后有巨大血肿,头面部多发挫伤。多发肋骨骨折。肺挫裂伤。四肢多发挫伤,淤血。
从内到外,她已经没一块好地方,医生说,她就像被一群人打过。
珊珊随后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可还是晚了。
26岁的她,在结婚不到一年,在自己最青春靓丽的时候,怀着对爱情婚姻,对未来生活的无限幻想,死在了她曾经希望可以保护自己的丈夫手里。
就像“宇芽事件”。
今天有位朋友在肉叔微博下生气,说:有些人简直王八蛋,监控视频都放出来了,还在那谴责女方怎么不早点逃。
真那么容易逃?
珊珊不是没逃过。
她逃回娘家,被丈夫带着人拖走;她逃到外地,又被丈夫找到。找到以后是更加疯狂的殴打,后来,王光宇在供认罪行的时候说,他把珊珊带到河北15天,打了7、8次。
每一次都拳打脚踢,最狠的一次,他把人从卧室门口一直踢到床上,他也不管踢在哪里,疯了一样踢,一边踢一遍打,直到珊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才罢手。
有必要科普一个心理学名词:受虐妇女综合征。
由美国法医心理学家雷诺尔提出,即指长期忍受家庭暴力虐待的女性,通常会表现出的一种特殊的心理和行为模式。
简单点说就是,暴力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它是层层加码的结果:
施暴者先是对受害者有轻微的暴力行为,受害者为了避免被打,会表现出迎合施暴者的行为,暂时忍下,双方进入一段平静期。
过段时间,暴力行为又会发生,而且升级。
在这个循环往复中的受害者,就像是逐渐紧绷的弹簧,直到最后弹簧再也承受不住外力,脆生生断裂。
结果往往惨烈。
另一个案例中的受害人杨焕莹半夜醒来时,头疼难忍,空气好像变得很浓稠,吸一口就堵在鼻子里。
房间窗户和门都关得死死的,她看见房间里有一盆烧红的煤炭,映得房间通红。
她意识到了什么,一手夹起儿子,一手拖着女儿,赶紧把他们带出了房间,精疲力竭的她一头栽倒,又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她到房间看了一眼,丈夫还睡着,没什么犹豫又把门带上,就让他这么死掉吧。
她突然感到一阵失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走进房间,对着丈夫的尸体一刀刀狠狠地砍下去。
砍一刀,堆积在胸口的闷气好像就少一点。这时候,她想起了丈夫打她时曾经说过的话,“我要把你五马分尸”“我要把你点天灯”。
几年后,面对镜头,她哭着说:
我不是坏女人,真的不是坏女人。
看我像坏人吗?
她本来是个贤惠的妻子。
邻居说她伺候人,什么家务都能干。姐夫说她在外也是一把好手,打工赚钱,万八千的都能搞回来。凭自己的能力,她还买了两套房。
人人都说她好,唯独她丈夫不满意——
丈夫做生意屡屡失败,越看“干啥成啥”的杨焕莹越不顺眼,从冷嘲热讽升级成拳打脚踢。对于她身上时不时出现的伤,还对外都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有一次,丈夫把她绑在床上,用臭袜子堵住她的嘴。想喊,一股臭味冲进她的喉咙,刺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挣扎着想逃,双手双脚却被绑得死死的,只能扭动几下身子,看着丈夫抽出皮带,看着丈夫扬起手,看着皮带抽在自己身上。
这样无力无助的时刻会在以后无数次上演,她身上还有被拖拉,被酒瓶子割,被咬的伤痕。
杨焕莹都以沉默来应对。
直到那个晚上,丈夫威胁要一家人同归于尽,她铁了心,死就死。
那晚,债主追债到了家,丈夫开宾馆又亏了,欠了一屁股债。而这个男人想到的还债方法,竟然是把老婆赔给债主。
杨焕莹从来没想过,丈夫会让自己去和别人睡,她愤怒地拒绝。丈夫撂下狠话:
咱们一家人同归于尽吧,我养不活你们了!
杨焕英扭身就走:
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
当天晚上,丈夫趁家人都熟睡的时候,真的把一盆烧红的炭放进紧闭的房间,打算一家人死掉。
幸好,杨焕莹半夜醒了,她救了自己的儿女。但长久积压的恨吞噬了她,让她掉入了万丈深渊。
家暴,是一种从生理到心理的犯罪。
一次次的暴力,不仅让受害者身体遭受极大的痛苦,也同时在锤击着她们的心灵。
你几乎可以在《家暴纪事》里看见任何一种家暴形式,任何类型的施暴者和受害者。
这让人感到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那些人和我们所能遇见的,看到的人是如此相像,甚至我们自己也是其中一员。陌生的是,难以想象人前的亲密无间背后,是如此压抑的痛苦。家门关上,便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外人看不见,也管不了。
你会看到,受害者不光有文化水平有限的妇女,也有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
四川大学毕业的刘婉玲。
她还有心理咨询师的资格,可这也无法排解家暴带给她的困苦,她也曾给丈夫灌输男女平等理念,同样毫无效果。最后,她买了毒药放进了丈夫的咖啡里。
你也可以看到受害者孤立无援的现实困境。
周玉茹。
邻居、村委都知道她被家暴,她也曾向别人求助,然而好勇斗狠的丈夫拿着一把刀,站在家门口,狠狠地说:
这是我的家事,谁敢管就砍死谁!
到后来,她又一次被打,她求着别人去报警,围观的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帮忙。
你还可以看到,家暴的伤害对子女的影响。
曾经风光一时的疯狂英语李阳,对妻子Kim家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在网上把事情揭露出来的Kim,不害怕李阳的报复,李阳的拳脚也没把她击垮,真正击垮她的,是常年目睹妈妈被家暴的3岁半女儿安慰她时说的:我可以杀了爸爸。
还有比这话更恐怖的心理创伤?
说了这么多,这部5年前纪录片中的事件背景,和现在的环境其实已经有了一定距离。
但,看了宇芽12分钟的视频,却让肉叔感到,它说的话,在今天仍然应该被更多人清楚地听见——
这不是远方的哭喊,这就是随时就可能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近处的呜咽。
在那些美好亲密的关系之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逼不得已和骇人听闻的伤痛,也许你从未听闻,也许你知道却没有在意过。
肉叔今天查了查资料,看到一组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全国2.7亿家庭中,有30%的已婚妇女曾遭受家暴;
平均每7.4秒就会有一位女性受到丈夫殴打;
我国每年有15.7万妇女自杀,其中60%自杀是因为家暴;
家暴致死,占妇女他杀原因的40%以上;
面对暴行,女性平均被虐待35次才会选择报警。
在大多数国家遭受暴力的女性中,仅有不到40%的人曾寻求帮助,报警的不到10%。
这些数字说明什么?
家暴远比我们想象中对人的伤害大,而正在忍受这种伤害的女性,也远比我们所知道的多。
惨痛的是,求助的人却很少。
就像宇芽,她也是冰冷统计数字中的一个分子,她也不知道面对家暴时应该怎么办——
要知道在发视频揭露“沱沱”暴行之前,她已经遭受过5次暴力。
面对家暴,最好的方法是——保护自己,严惩坏蛋。
怎么做?
这是肉叔在中国妇女报(全国妇联机关报)微博下找到的方法。
报警
公安机关24小时接受报警求助,制止家庭暴力,即使调查取证。
要求警察告诫施暴人
可以要求警察批评教育加害人并出具告诫书。告诫书可以作为法院认定家庭暴力的证据。
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除了禁止实施家暴外,人身安全保护令还可以禁止被申请人骚扰、跟踪、接触申请人及其相关近亲属。
寻求临时庇护
可以到政府设立的临时庇护场所获得临时生活帮助。
申请法律援助
如果需要法律服务,可以向所在地法律援助机构申请免费的法律援助。
要求离婚补偿
可以要求法院根据公安机关出警记录、告诫书、伤情鉴定意见等证据认定家庭暴力事实,并要求离婚损害赔偿。
所以当你在面临家暴的时候,第一反应一定是:报警!报警!报警!
在宇芽被家暴事件中。
宇芽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沱沱”的两位前妻,也分别被不同程度地家暴过,如果她们当时曾经报警的话……
你看。
报警不仅仅是本次受害者自我解救的最佳途径,重要的是它也是让视频结尾这句话成真的唯一途径:
我们真的不想再有新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