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宫那天前,雨下了一整夜。这场雨就如我的心情一般,悲伤又郁闷。
我此生所愿是当个游医,到各地交流医术,施药救人,当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我三叔就是游医,我从小就很喜欢听三叔讲他四处游历,行医救人的故事。每年过年,让我最高兴的不是过年可以吃到好吃的,而是过年三叔就会回来。三叔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礼物,他会给我们描绘各地的美丽风景,会跟我们讲各种救人的小故事,也会和我们分享我们没见过的医术方子。三叔讲的故事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重重的一笔,我的愿望就是在这些故事中慢慢生根发芽。
但现实往往不如人意。我的家族是医药世家,主家世代都有人进宫当御医。每年家族都会从每家每户挑一些好苗子出来培养,当然除了主家子弟外,其余学成出来的多数都是开个小医馆。我只是旁支子弟,所以进宫当御医这个想法我从来没有过,也不感兴趣。如今家族内在皇宫做御医的长辈快要退下来了,家族就想挑一个接替那位长辈的位置。通常家族挑人进宫都会从主家里挑,哪怕主家子弟的医术没有其余的好,只要不是相差太大,家族都会优先挑主家子弟,但不巧的是,学成出来的人中主家没有合适的人选。或许是因为三叔的缘故,我从小就很喜欢研究医药方子,也是因为如此,我是族学里学得最好的一个。为了家族荣耀,长辈们就把我送了进宫,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但我知道即便我说不愿意,他们也不可能同意。
进宫前,在太医院的长辈来我家了解了一下情况,因为我进宫后,那位长辈就能算是我的师父。他得知我的愿望后什么都没说,但在进宫后,他让太医院的前辈多跟我切磋医术,多多互相交流。虽做不成游医,但能和顶尖的大夫交流医术也挺不错的。
进宫后的日子,就如我想象中的无趣,面对着四方天地,整日不是给这位小主请平安脉就是给那位小主开补药。
那日,一位宫女突然跑进来说文妃娘娘肚子痛,让太医院的太医都过去看看。文妃娘娘往日看病都会请多个太医去看,如今她怀着龙胎,那阵仗更大了。太医院的前辈叫上了我一起去,这是我第一次去文妃娘娘的宫里。文妃娘娘躺在床上,痛得脸色都白了,前辈们一个个诊完脉,都说是文妃娘娘身子弱,再加上最近暑气重,娘娘休息不好,所以胎不是很稳,只要好好休息,喝个安胎药就好了。我心想,这用得着那么多太医去看吗。轮到我诊脉的时候,我发现文妃娘娘的脉象并不是像其他前辈所说的那样,她脉象很弱,我敢肯定文妃娘娘的胎最多只能保两个月,而且文妃娘娘的脉象像是长期吸食麝香导致的虚弱。如果不好好医治,文妃娘娘这个胎没了后,怕是自己也熬不了几个月。但碍于其他前辈也这么说,我也只好说一样的。
回去路上,前辈夸我聪明,说我懂得办事。他偷偷地跟我说了文妃娘娘的情况,文妃娘娘的娘家军功盖主,皇上忌惮她的娘家,所以不想让她怀孕,也不让太医院的人替娘娘调理身体,这是皇上的旨意,也是太医院的秘密。
我听旁人说文妃娘娘性格温和,天真烂漫,对宫女太监极其好。我想这样的人就算生下孩子,也不会让孩子谋朝篡位吧,皇上属实思虑过多。而且就算不让文妃怀孕,也没必要害文妃性命吧,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妃子在后宫兴不起什么风浪,宫中真是肮脏。
我不忍这么好的人落得这般悲惨的下场,就自请去照顾文妃娘娘。太医院的人以为我年纪轻,想早日立功,就让我去了。跟文妃娘娘相处的这段时日,我更加直白的感受到文妃娘娘的善良。我从三叔那得到了假死药的方子,在某天我跟文妃娘娘说明了一切,问她要如何选择,她选择了假死离宫。
文妃娘娘假死离宫后,我在宫中见识到了更多肮脏的事,我只想做个好大夫,但是宫中害人害孩子的事情很多,我觉得我这个大夫只是皇上的提线木偶。
族中仍然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何时我才能离开这四方天地,走出去做一个真正悬壶济世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