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明黄色为主基调的国际机场,人流量太大了,看不太清楚每一个人的表情。
嘈杂的广播不停地播送着催促登机的提示、告知飞机延误的通知,以及找人的消息。
赶着上飞机的人快步往登机口方向走。
行李箱和光滑的地板摩擦出尖锐的声音,高跟鞋和皮鞋踢踏有声。
而匆匆赶到机场,只看见晴朗的天空中,蓝白相间的南方航空飞机直冲云霄。
尽管努力地仰着头,伸手挡住了阳光,却也只能看见一个逐渐远去的点。
突然,那个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燃成一团的飞机在半空中轰然爆炸开来,浓烟中铁片残骸像雨一般砸落下来……
尖叫声、哭喊声、消防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混杂在一起……
太疼了!
谁捂着心说,却捂不住被溶蚀出的越来越大的缺口……
成苒猛然睁开眼睛,已经数不清第几次重复这一个梦境。
寝室里空落落的,只有成苒一个人。天还没有亮,外面似乎下过了大雨,昨夜的燠热已经消失不见,夏末秋初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微凉。
MP3里传出肖邦的《幻想即兴曲》,明明是明快的曲调,悲伤却蔓延了开来。成苒摸了摸脸庞,果然又一次在梦里流泪了,枕巾已经被泪水打湿。
成苒拿起手机,才凌晨5点,随即调出号码簿上的一个名字,琢磨了半晌还是按下了。
不出三秒,温柔的语音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成苒叹息一声,无力地垂下握着手机的手,却再也睡不着了。
天马行空地回想着在昆明的最后两天。龙夏夕没有给学生们安排查资料的任务,而是由张乐乐一家带着大家去大理古城和洱海玩。
大理古城沧桑、崇圣寺三塔雄伟、洱海澄净,处处风景都美如画。
可是心不在焉的成苒却没法放开了去玩,如果不是蓝晴语他们拖着参与了集体照拍摄,成苒估计一张照片都不会留下。
一路上帮人拍照、或者和人拍照来打发“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漫长时间。
可当真正有时间和想在一起的人相处,却也不过是散散步、泡泡咖啡馆、看看电影。
啊,不然要怎么过呢?
成苒这样吃吃地自嘲了一下。
想起英语里“kill time”的说法,这个成苒十九年来都没机会用得上的休闲词汇,终于也一次用了个任性。
天色渐渐明亮,成苒枕着手臂苦笑:完蛋了,放着好好的回笼觉不睡,想七想八,结果想了些什么,这会儿是完全记不起来了,嗯,自己一定是傻掉了。
既然睡不着了,不如就起个大早。
洗漱完毕,随手打开电脑,QQ企图自动登录失败——差不多两个月没登了呢!
成苒甫上线,企鹅就跳个不停,除了被屏蔽的群有积压了近两个月的消息之外,还有李石和方语发来的聊天信息。
成苒继续忽略了所有的群消息,点开两人的聊天窗口。
这两个人不愧是高中时期同班了三年的同学,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有志一同地隔三差五发来窗口抖动,连说的话都一样——“在吗?”
发这么多“在吗”过来,他们也不腻。
如果有人发来了这个的问句,成苒会觉得自己于问话的人而言,就像是一只猫,薛定谔的猫。
原本该直截了当地忽略掉,可这两人发了这么多的“在吗?”,至少得回一次“在”吧?
成苒这么想着,看了看窗外晨曦的天色,决定等一会儿再回复他们。
刷了下邮箱,里面尽是网易严选、网易用户中心、网易商城等发来的广告,以及一些开发票、抽奖、卖东西的垃圾邮件。
再刷校内网,刚登录就蹦跶出很多好友邀请,包括失散了多年的儿时玩伴、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成苒不禁有些咋舌。
校内网这个迅速崛起的实名制交友平台,目标用户是大学生群体。
最初方芊芊班上有一个同学做的一份兼职就是替这个网站做宣传,积极地邀请、鼓动身边的同学加入。
方芊芊加入之后不久全宿舍的人也被邀请加入。
校内网的势头如烈火燎原一般在班级、学校、校外蔓延了开来。
对这个交友平台最着迷的要数“深居简出三人组”。
大多数时候,她们仨明明都在宿舍,却很少交谈,都24小时开着电脑,登着校内网。互相比赛登陆天数不说,还到的另外两人的主页上留言、评论,甚至选择用校内网聊天、互相之间发校内信,完全放弃了真人互动。
连“始作俑者”方芊芊都对她们这种从舍友沦为网友,一副网络死宅的模样看不下去了。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养在深闺”的她们仨足不出户也能扩大交际圈,好像局限于又好像不局限于一个寝室的天空了。因为校内网拥有强大的找人功能,通过一个人连接着许多人,再通过共同好友关系连接起更多的人。
成苒的首页上尽是些伤春悲秋的心情和晒旅游照片。
令成苒感到意外的是,一向不在校内外上更新状态的陈东居然也晒了不少毕业照和旅行沿途拍的照片。不过大多都是风景照和集体照,单人照有且只有一张,拍的还是个背影。
成苒再去同样晒了照片的徐温文、廖然儿的主页看了看。这两人一个侧重于晒双人照,一个侧重于晒搞怪照,还真是个性鲜明,毫不雷同的行事风格呢!
成苒礼貌性地在他们的几幅风景照下评论了几句就退下了。
回到自己那荒芜已久的主页,成苒打算写一篇日志、传几张照片。
这时,邮箱突然跳出消息提示。
成苒连忙打开来看,果然是期待之中的那人发来的:
“小苒,我已经到了学校。手机换了美国的卡,电话号码是XXXXX。虽然开通了国际长途,但我舍不得让“劳苦大众”也开通,更舍不得让“靠打工维持生计”的人打过来。
我一切都好,你好吗?”
成苒一目十行地读完了一遍,又细细地读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只觉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归了位。
伸手轻轻来回触摸着屏幕上的“你好吗”三个字,酸酸涩涩又甜滋滋的滋味在心头缠绕着。
回了信,成苒伸了个懒腰,便去打开了房门。
早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成苒静静地走到楼道的尽头等待着日出。
在西山山顶的学生公寓,虽然隔着一座偌大的校园,还有一座东山,但也能看到太阳从城市的一隅升起。
那便是东方了。
如果有一只小鸟,不停歇地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飞翔,一定能飞出国境,越过太平洋,飞到马萨诸塞州那所闻名世界的学府。
成苒这样想着,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吓住,摇头失笑,怎么会有这样的鸟呢?所有的鸟都不可能越过太平洋的吧?
抛弃掉这样一个需要考证的科学问题,成苒伸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撑着下巴看日出久了,困倦居然重新袭了上来。
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成苒决定回去睡个懒觉,当做暑假里连日奔波的补偿。
这一睡昏昏沉沉的就睡到了中午,成苒被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频繁的振动声给吵醒。
成苒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上下都疼,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气。
待努力爬下床来,手机已经不响了。
成苒自觉多半是生病了,当务之急是把为田野考察配备的体温计翻找出来。
闲置了近两个月的体温计就放在药盒里,成苒把水银甩到35°刻度以下,再给自己测体温。
38.9°,发烧了。
成苒苦笑一声,在云南奔波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生病,现在回到学校好不容易松懈下来反而生病了,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啊!
虽然药盒里还有自己以防万一备下的感冒药、退烧药之类的常用药品,但因为不知道是风热感冒还是风寒感冒,成苒不敢贸然给自己下药。
简单梳洗了一下,捞起手机、钥匙、钱包,成苒就踩着棉絮似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