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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煤矿认真吸取青平煤矿“8·14”瓦斯爆炸事故教训,开展反思查摆活动动员大会,在职工俱乐部召开。职工俱乐部门前的广场上陆续来了许多职工。
职工俱乐部坐落在凤凰煤矿西北约两公里的凤凰镇,紧靠青(峰)——宁(荣)公路东边。俱乐部门前是一个偌大的广场,它的面积能容纳五万余人。广场上设有灯光篮球、羽毛球、排球、乒乓球运动场,每到夜晚灯火齐明,辉煌明亮。职工俱乐部坐东朝西,能容纳2000余人,它虽然是70年代建造的,但它那红瓦覆盖的屋脊和青色古朴的砖墙仍能彰显青峰人的气魄和魅力。在俱乐部的西山墙屋脊上,一根铁柱高高擎起一颗红色的五角星,红色的五角星在阳光的照耀下烁烁生辉。在山型西墙面上,镶嵌着“职工俱乐部”五个草体大字,那五个草体大字还能让人们清晰的回忆那个时代令人激荡人心的情景。红色的四根圆柱,像四位威武不屈的将军支撑着职工俱乐部过厅,又像青峰人的脊梁一样顶天立地,势不可当。再往下看,是一层一层的台阶,拾级而上,你站在顶部台价上,瞭望广场,你的气魄你就像检阅千军万马部队一样气宇轩昂。
俱乐部广场的南边建造了一个公园,公园里生长的各种花草,芳香四溢,沁人心扉,生长的各种树木繁茂葱郁,青翠欲滴,令人可爱;公园里铺设有鹅卵石小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遐想;公园里安设了一些长椅和石桌石凳,供人们安坐小憩或对棋博弈;公园里还安设有让孩子们快乐欢笑的秋千、转游、晃船和滑梯。
紧靠公园的北面是一座假山,假山顶上的喷泉像瀑布飞泻在假山脚下的深潭里,潭水青绿如蓝,清纯透彻。
公园后面是一座五层高的图书馆大楼,从外形看,它是一个正立方体,但你进入楼内观看,每一层有四个扇形阅览室构成,你要不是建筑专业人士,你就想探究它内部结构的奥秘。
宽阔的俱乐部广场,庄严和朴素的俱乐部,雄伟矗立的图书馆大楼,假山上瀑布的跌宕声,公园里茂盛青翠的花草树木,还有从公园里传出来儿童们戏嬉的欢声笑语,这一些优美壮观和令人欢乐的场景,与广场上前来参加会议的职工阴郁愁苦的脸极不相衬。虽然睛空万里,艳阳灿照,但在人们心理好像下着绵绵秋雨。
上午10点整,俱乐部座无虚席。吊挂在俱乐部顶部的银粉灯都点亮了,银粉色的灯光洒在人们愁苦的脸庞上,苍白阴郁。主席台上摆放有一长溜桌子,严严实实地用蓝布遮盖着。主席台上方安装有24盏吊灯可变换成五颜六色的灯光,还能旋转180°照耀整个主席台,而今天只有一种白光直愣愣地照射在桌子上覆盖的蓝布上。白光照在桌子上覆盖的蓝布上反射的灰白光,正映在桌子后面就座的矿领导的脸上,他们本来就凝重的脸更加灰白没有活力了。主席台上靠前设有讲话台,台子上放着三支麦克风,对于参加会议的人看来,那三支麦克风就是青平煤矿发生“8·14”瓦斯爆炸事故的策源地。
以往召开职工大会,都要在主席台的上方悬挂一条横幅,让参加会议的人一目了然召开大会的主题。今天,大会的组织者办公室主任马致远却伤透了脑筋。要张挂横幅,必须张挂“凤凰煤矿认真吸取青平煤矿‘8·14’瓦斯爆炸事故教训开展反思查摆活动动员大会”的横幅,可是用什么底色的横幅写什么颜色的字都让马致远犯愁。马致远苦思冥想,翻来覆去,认为用何种底色的横幅写什么颜色的字都不能表达这次会议的真实意义。最后,他请示矿领导,干脆不写不挂。马致远组织策划召开职工大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他的记忆里,在职工俱乐部召开职工大会不张挂横幅是史无前例了。
党委书记主持会议。他走到讲话台跟前,习惯性地弹弹麦克风,当从音箱里发出“嘭嘭”的声音时,观众席上一片沉寂。要是在以往召开职工大会,主持人不把声调调高还真静不下来。特殊的时期,特殊的环境,改变了人们的思维和行为。当一个人走黑路时,他总是希望在他的周围有动静,有灯光,那怕是微风吹拂草叶的摩擦声,那怕是萤火虫般的微弱光点,他都能感到心理踏实。人们听说了那件事,特别是悲惨的事,好像对那件事还没记清,或者是知道得似是而非,他们总是想多听几遍,总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总是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防止自己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出现那样的事。这也是人的本能所左右的结果吧。
接着,矿长站在讲话席前,用沉重的声音讲着,从发生到发展,从原因到后果,像讲一个炸药包如何爆炸那样:谁点燃导火索,那燃烧着的导火索‘吱吱’叫的细枝末节和那个炸药包爆炸产生的威力及波及范围都讲得清清楚楚。
观众席上方吊挂的银粉灯还在无情地洒着白光,在以往一定非打灭不可,以便集中观众的注意力听报告人讲话;主席台上方的白炽灯还在疯狂地亮着,在以往必定有彩灯高照,彰显就座在主席台上的领导朝气蓬勃;那主席台前的一溜桌子必定用红毛毯遮盖,展现凤凰煤矿的安全生产红红火火;马致远也必定安排几位秀美的姑娘,穿上彩色鲜艳的衣裳,给就座在主席台上的矿领导轮番敬茶。
矿长站在讲话席上还在讲着。他脸色铁青,讲话发出的声音哀哀怨怨,如泣如诉。这时,他正在讲述事故发生造成的惨痛后果:从掘进工作面突出的2000多方煤岩堵死了200多米长巷道,根本来不及脱险的十五名矿工兄弟全部埋压在煤岩里;突出产生的强大冲击波把设备冲走几百米远,砸在胶带架子上,胶带架子也被冲击波推得东倒西歪,横七竖八;掘进工作面与进风巷相通的联络巷道内安装的风门和构筑的风门墙全部被推倒,砖头块飞出几十米远,突出的几十万方的高浓度瓦斯也随即涌入进风大巷。巷道内一片狼藉。爆炸点更是惨不忍睹:架空线被炸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用水泥固定铺设的道轨也被炸成弯弯曲曲的,10吨重的架线式电机车被炸得四分五裂。
矿长强忍着悲痛,哽咽着讲述搜寻遇难矿工的情形……。
会场上凝固在寒冷的冬季里,人们浑身寒噤,如掉进冰窟。高高悬挂的银粉灯和白炽灯无情地洒下的一束束白光,像一支支毒箭,惨无人道地射入人们的心脏,使人疼痛难忍。会场上,有的听众在抹眼泪,有的在拧鼻涕,有几个矿工“哇”地哭出声来,引起了一阵悲哀的骚动。
马致远坐在观众席前排,以便去做矿领导随时交办的工作。可在今天的会议上,没有一个矿领导指派他。这个出了名脾气暴躁的硬汉子,也忍不住悲痛,他不断地摘下他的近视眼镜,擦拭镜片和眼睛。
在职工俱乐部里,马致远组织举办报告会,或策划文艺演出活动,他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但都没有这一次悲愤和扇情。孔繁森、王为民、任长霞……事迹报告团在这里演讲过,听众席上也有人流过泪,那是被他们的英雄壮举而感动,流下振奋人心、鼓舞斗志的热泪。这样赞美的泪,洒向大江南北,凝聚成中华民族的魂。在这里也上演过喜剧或悲剧。喜剧让人们捧腹大笑,泪花横逸。这样欢乐的泪,洒向大江南北,将人们带进欢乐的海洋里。悲剧让人们流下嫉世愤俗的泪,净化了一些人的污浊灵魂。
矿长讲话结束了,会场里一片“唏嘘”声。
“同志们!”党委书记洪亮的声音,全体与会人员为之精神一振。
“矿工兄弟们!”党委书记的声音又调高一倍,那些弓着腰死气沉沉的矿工,直起了腰杆;那些“哽咽”“唏嘘”的矿工,擦干了脸上沾着的泪水,两眼直怔怔地看着党委书记,听他讲话。
“同志们,青平煤矿发生的‘8·14’特大瓦斯爆炸事故,造成财产损失之惨重,人员伤亡之惨痛,不能不使我们在坐的为之痛心流泪。财产损失了我们可以弥补出来,148条不幸遇难矿工兄弟的生命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在这里只能为他们哀悼和痛惜。”党委书记的声音低沉下来,停有一个节拍的时间,他突然又提高声音,“我们怎么办?革命先烈流血为我们创造了今天幸福的生活,给我们创造了优美舒适的工作环境,是叫我们败坏家业,戗害生命,草菅人命的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大家的回答也是肯定的,不是。我们怎么办?今天,楼矿长给大家讲了这个惨痛事故发生的经过和造成的惨痛后果,我们痛心、流泪和震惊,今天的流泪,就是让我们吸取血的教训,为了明天的不再流泪,不再痛心,不再震惊。我们怎么办?我们要擦干眼泪,振作精神,大打一场攻坚战,攻克我们在思想上、工作上、作风上、观念上所存在的固疾,树立雄心,坚定信心,真正树立安全第一的思想。”
党委书记洪亮的声音,具有强大的感召力,扫除了弥漫在与会人员脸上的阴霾;悬挂在俱乐部上方的银粉灯和白炽灯灯光似乎柔和了;整个俱乐部里好像吹进了一股温暖的春风,人们的身体不再战栗,心理也不再忧伤。最后,党委书记要求大家起立,同唱《国歌》和《凤凰煤矿之歌》。
歌唱之后,党委书记宣布散会。观众纷纷离开座位,潮水般地向俱乐部门口涌去。每个人的心理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马致远从座位上站起,扭转身看着渐渐离去的人群,听着这杂噪的声音,由衷的产生一种仰慕的感情,他佩服矿领导的智慧和魅力,既能把听众引向苦难深渊,又能把他们带到鼓舞人心的阵地。
马致远目送最后一名矿工走出后,他才从主席台侧面设置的梯子上走向主席台,切断俱乐部电源,又把俱乐部侧门和正门一个一个地关上,并落了锁。
马致远走到广场上,广场上熙熙攘攘,除了没有叫卖声外,像集市一样热闹。一会儿,广场上的人员稀疏了。马致远这才看到球场上有几个建筑队的工人正在修理体育设施,为举办“十一”国庆节职工体育运动会做准备。
突然响起“哗哗”的流水声,把马致远的眼睛引向了假山。原来在召开大会期间,人工假山上的瀑布开关关了,散了会工作人员才把闸合上。马致远又抬起头看到图书馆大楼,他才想起有一段时间没到图书馆了。马致远也是一个读书迷,工作不紧张的时候,他读书也读到夜半三更。马致远信步来到图书馆楼前,图书馆管理人员正在忙着从卡车上往下卸东西。马致远看到一箱箱方正的纸盒上写着“计算机”字样,他才猛然想起,原来矿领导召开会议,研究在图书馆建一个职工网吧,他也应邀列席参加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马致远和搬运电脑的人员打了声招呼迅速上了楼。
马致远知道三楼是借阅小说类书籍的图书室,他径直上了三楼。在三楼图书室里,他认真地挑选他喜欢读的书。一本封面又黄又黑的书夹杂在五颜六色的书摞里放置着,非常眨眼。马致远伸手把那本书取下来,原来是哈代著的长篇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书面封皮都磨烂了,不知谁用透明胶布粘着。马致远还没有看过这本书,随便翻翻,还是用繁体字印刷的,一些优美的句子下面还被痴心的读者用钢笔划着弯弯曲线。马致远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就决定借它。马致远还想再选择一本书,他想,单独来借书没有时间。当他正准备挑选时,马致远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一听是楼矿长的声音,要他马上回去。马致远不敢怠慢,慌张慌张地办了借书手续,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