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活中说真的是分不出大事小事的。凡事大小轻重都一样。主要是由于最初的无动于衷,让那凡事听你的习惯很没有理性地成了我性格的一部分。不知不觉地,这成了我禀性的模式,成了一种永久的、致命的心态。这就是为什么佩特会在他的散文集第一版那言辞微妙的跋中说道:失败就在于形成习惯。
2、但我的错不是没离开你,而是太经常离开你了。
3、归根结底一切人际交往的纽带,不管是婚姻还是友谊,都是交谈,而交谈必须有一个共同的基础。如果双方的文化教养迥异,那唯一可能的共同基础只能建立在最低的层面上。思想和行为上的琐屑讨人喜欢。我曾用这一点来作为一个非常睿智的人生哲学的基石,在剧本和悖语中加以表达。但是我们生活中的蠢话傻事却常常变得令人烦不胜烦:我们只是在泥淖中相遇。
4、但爱不在市场上交易,也不用小贩的秤来称量。爱的欢乐,一如心智的欢乐,在于感受自身的存活。爱的目的是去爱,不多,也不少。
5、生活中的大事是因为它们显得大,因为这一点,虽然你听着可能觉得奇怪,大事往往难以阐释。但是生活中的小事却是象征。我们最容易通过小事吸取人生的惨痛教训。
6、大的激情是留给伟大的灵魂的,伟大的事件只有与之水平相当的人才能理解。
7、人在狱中学到了好多,其中之一就是:天下事,是怎样就怎样,该怎样会怎样。我也毫不怀疑,中世纪的麻风病人和《朱斯蒂娜》的作者将比《桑佛德与默顿》更好作伴。
8、你的想象力同我的人一样,囚禁在监牢里。虚荣是铁条封住了窗口,看守的名字叫仇恨。
9、这一切是发生在前年十一月初的事了。那么久远的日子和现在的你,其间横着一条生活的长河。这茫茫一片荒山野水,你即使看得见,也很难望得穿。然而在我看来似乎是发生在,我不说是昨天,而是在今天。受苦是一个很长的瞬间。我们无法将它用季节划分。我们只能记录它的心境,按顺序记下它种种心境的回环往复。对于我们,时间本身不是向前推移,而是回旋运转。它似乎在绕着一个哀苦的圆心盘旋。这是一种凝滞的生活,时时事事都由一个不可变的模式控制,我们吃喝、起卧、祈祷,或者至少是为祷告而下跪,都得遵循一条铁的公式:那些一成不变的律法,这种令人麻木的凝滞,使得每一天都暗无天日,都在重复着过去的日子,分毫不变。这种凝滞,似乎让外界的力也与之呼应,而这些力存在的本质,又恰恰在于不断的变化。
10、对于我们,只有一个季节,悲怆的季节。那太阳、那月亮,似乎都从我们的天穹拿掉了。外面也许是蓝天丽日,但是透过头顶小小的铁窗那封得严严的玻璃,漏下的只是一点点灰暗的光线。牢房里整天是晨昏不辨,一如内心中整天是半夜三更。思维也同时间一样,不再有任何运动。你自己早已忘却的事,或者很容易就忘却的事,现在我正身历其境,明天还将再历其境。
11、只有青年有权为一位艺术家戴上桂冠。那是年轻人真正的特权,但愿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12、悲怆却是所创造的一切中最敏感的。在整个的思想和运动的空间内,只要稍有动静,它便会以既精妙又可怕的律动,与之共振。那敲得薄薄的金箔,能用来检测肉眼看不见的力的方向,可再敏感,相比之下也显得粗糙了。悲怆是一道伤口,除了爱的手,别的手一碰就会流血,甚至爱的手碰了,也必定会流血的,虽然不是因为疼。
13、悲怆中自有圣洁之境。总有一天你会领悟其中意思。否则就是对生活一无所知。
14、在这个智慧于我无益,达观于我无补,引经据典安慰我的话于我如同灰土的时候,那小小的、谦恭的、无声的爱之举动,想起它,就为我开启了所有怜悯的源泉:让沙漠如玫瑰盛开,带我脱离囚牢的孤单与苦痛,让我与世界那颗受伤的、破碎的、伟大的心相依相连。当你不单单能够理解罗比的举动是怎样的美好,而且还能理解这举动为什么对我意义如此重大,并将永远意义重大时,那么,你也许就能明白本来应该怎样、应该本着一种什么精神。
15、在这个智慧于我无益,达观于我无补,引经据典安慰我的话于我如同灰土的时候,那小小的、谦恭的、无声的爱之举动,想起它,就为我开启了所有怜悯的源泉:让沙漠如玫瑰盛开,带我脱离囚牢的孤单与苦痛,让我与世界那颗受伤的、破碎的、伟大的心相依相连。当你不单单能够理解罗比的举动是怎样的美好,而且还能理解这举动为什么对我意义如此重大,并将永远意义重大时,那么,你也许就能明白本来应该怎样、应该本着一种什么精神,来同我商量,允许你把诗献给我。
16、现代生活是复杂的、相对的。这是它的两个显著特征。要表现第一个,我们需要氛围及其微妙的神韵、暗示和奇妙的透视;要表现第二个,我们需要背景。这就是为什么雕塑已不再是一种再现型艺术,而音乐则是;这就是为什么文学是、也一直是、将来永远还是再现型的最高艺术。
17、爱是讲策略的,文学是讲策略的:这两样你都不敏感。
18、蒙蔽之深会变成怪异;而一份没有想象力的心性,如果不去唤醒的话,会变成石头般的冥顽不灵。如此一来,肉体可以吃可以喝可以享乐,而以肉体为寓的灵魂,会像但丁笔下布兰卡·德奥里亚的灵魂那样,永无复活之日了。
19、穷苦的人比我们更有智慧,更慈悲,更仁厚,更善解人意。在他们眼里,进监狱是人生的一出悲剧,一个不幸,一场灾祸,别人应该同情才是。
20、我忘了,日常生活中每一个细小的行为都能培养或者败坏品格,因此,一个人在暗室里干的事,总有一天要在房顶上叫嚷出去的。我不再主宰自己,不再执掌自己的灵魂,也不认识它了。我让你支配我、让你的父亲吓唬我,终于弄得脸面丢尽。对于我,只剩下一样东西了:绝对的谦卑;
21、一个人没有理由非得把自己的生活向全世界公开。世界是不明白事理的。
22、但是,想到我的苦难无穷无尽虽然有时会觉得痛快,我可不想叫自己无端去受苦。现在我发现,藏在我心性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告诉我,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意义的,而受苦是最不可能没有意义的。这个东西藏在我心性的深处,就像野地里的宝藏。它就是谦卑。
23、天下万物唯有它最奇怪。给别人不行,别人要给你也给不了。想获得它也不行,除非把自己已有的东西全都放弃。只有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才能知道自己拥有它。
24、我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是个有主见的自为主义者。除非出自本人,否则任你什么东西,对我一点价值也没有。我的心性在寻找一个新的自我实现的方式。这是我唯一关心的。
25、别人信那看不见的,我信摸得着看得到的。
26、我人生有两大转折点:一是父亲送我进牛津,一是社会送我进监狱。我不说这对我是最好不过的事,因为那样的话我听着太苦涩了。
27、自己怎么说,别人怎么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事重要的事,迫在眉睫的事,我不得不做的事,好让自己在剩下无多的日子里不致凋零残缺,便是将加诸于我的一切尽皆吸收进自己的心性,使之成为我的一部分。既来则安,无怨无惧,也不耿耿于怀。恶大莫过于浮浅。无论什么,领悟了就是。
28、抵讳自己的经历就是遏止自己的发展。抵赖自己的经历就是让自己的生命口吐谎言。这无异于排斥灵魂。
29、如果生活还要令我为难,目前肯定是这样,那我同样要叫生活为难。
30、我有心与之相处的人现在只有艺术家以及受过苦的人:那些知道美是什么的人,那些知道悲怆是什么的人。其他人我一概不感兴趣。我也不会对生活提出任何要求。说的这一切,谈的无非是关于自己对整个生活的心理态度;而我觉得,不因为受过惩罚而羞愧,是必须首先达到的境界之一,为了我自己能臻于完美,也因为我是如此的不完美。
31、我现在看到了,悲怆,这人类所能达致的最高情感,既是一切伟大艺术所归的类型,也是一切伟大艺术必经的考验。艺术家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种灵肉合一而不可分的存在方式:外在为内在的表达,形式为内容的揭示。
32、欢乐与欢笑背后可能藏着一种性情,一种粗俗、刻薄、冷酷的性情。但悲怆的背后却永远是悲怆。痛苦,不像痛快,是不戴面具的。艺术的真实,不在于本质的意念和偶然的存在之间的任何对应;不是形与影的相似,或者说形式本身同映在水晶中的那个形式的相似;也不是空山回音,或者幽谷中的一汪清水,把月亮倒映给月亮,把水仙倒映给水仙。艺术的真实是事物同其本身的整合,达成的外形表达着内涵,使灵魂获得肉身,使肉体充满精神。基于这个理由,就不存在能与悲怆相提并论的真实。有些时候悲怆似乎是我唯一的真实。
33、止于此,关于悲怆,还有一个严酷的、非同一般的现实。我说过我曾是我这个时代艺术与文化的象征。而同我一起呆在这不幸的地方的每一个不幸的人,无不象征着生活的真谛。因为生活的真谛即是受苦。藏在万事万物背后的就是这个。涉世之初,甜美的是如此甜美,苦涩的是如此苦涩,我们必然会一心向往欢娱和快乐,追求的不止是“一两个月只吃蜜糖过活”,而是一辈子不尝别的。
34、不止于此,关于悲怆,还有一个严酷的、非同一般的现实。我说过我曾是我这个时代艺术与文化的象征。而同我一起呆在这不幸的地方的每一个不幸的人,无不象征着生活的真谛。因为生活的真谛即是受苦。藏在万事万物背后的就是这个。涉世之初,甜美的是如此甜美,苦涩的是如此苦涩,我们必然会一心向往欢娱和快乐,追求的不止是“一两个月只吃蜜糖过活”,而是一辈子不尝别的,不知道这么一来,我们可真的让灵魂挨饿了。
35、痛快享乐,是为了美好的肉体;而痛苦伤心,则是为了美好的灵魂。
36、虽然一时间你可能觉得难以相信,但对于你这依然是千真万确的:自由自在、无所事事、舒舒服服地过着日子,学会谦卑的功课要比我容易,我每天一早就得双膝跪地,擦洗牢房的地板。
37、生活同艺术一样,叛逆的心境使灵魂闭塞,将灵气堵住。
38、我一点也不后悔曾经为享乐而活过。我尽情活了个痛快,就像人不管什么都要做个痛快。什么快乐都经历过了。我把灵魂的明珠投进杯中的酒里。我踏着长笛的乐音行在享乐之路上。我过着蜜糖般的日子。但如果继续过着同样的生活就不对了,因为这会限制心性的发展。我只有往前走,园子的另一半同样也有它的秘密留给我。
39、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每时每刻的做人,不但取决于他曾经怎样,也同样取决于他即将怎样。艺术是一个象征,因为人是一个象征。
40、艺术家的谦卑在于他对所有经验的坦诚接受,正如艺术家的爱无非是那份对美的感受,那份向世界揭示其灵与肉的美感。
41、而最重要的是,基督是个最高超的自为主义者。谦卑,就像艺术接受一切经验一样,不过是一个表现的方式而已。基督一直在找寻的是人的灵魂。他把这称作“上帝的国度”,在每个人心中都有的。他把这比作小东西,一小粒种子、一小团酵母、一颗珍珠。这是因为,只有在摆脱了所有与之不合的情欲、所有习得的文化、所有的身外之物,不管是好是坏,然后人才能领悟自己的灵魂。
42、碰到大小事情,我因为意志上有些顽梗,加上天性中的不少叛逆,向来是咬咬牙挺住,直到在世界上除了西里尔,我一无所有。
43、埃默森说过,“最难得的莫过于出自本人的行为。”这话还真不假。
44、任何人当中,”埃默森说过,“最难得的莫过于出自本人的行为。”这话还真不假。
45、“任何人当中,”埃默森说过,“最难得的莫过于出自本人的行为。”这话还真不假。大多数人都是别人的人。他们的思想是别人的想法,他们的生活是对别人的模仿,他们的激情是袭人牙慧的情感。基督不仅是个最高超的自为主义者,他也是历史上的第一个。
46、难道不像我所说的吗,艺术的真谛即是“外形表达着内涵;使灵魂获得肉身,使肉体充满精神;以形式揭示内容”?
47、每个人都配得到爱,除了那些自认为配得到爱的人。
48、想象本身即是世界之光,世界就是用它造成的,可又理解不了它。这是因为想象说到底就是爱的一种表现,而是爱,是爱心的大小,把世人一个个区别开来。
49、对头脑较机械的人,生活是精明的算计,靠的是对各种利害得失的仔细计算,他们总是明白要去的地方,并朝那里走去。
50、实施惩罚的方式可以使惩罚治愈、而非制造创伤。
51、我有权分担悲哀。能看着世界的可爱,又同时分担它的悲哀,并领悟两者的奇妙,这样的人已是直通神性,与上帝的真意再接近不过了。
52、不是广度而是烈度,才是现代艺术的真正目的所在。我们的艺术不再关注典型,我们要的是例外。
53、模仿的结束才是艺术的开始。
54、给你说了我是怎么被转到这里来的,只不过是要让你明白,除了苦涩和绝望,要我从身受的惩罚中感受出别的什么,曾经是多难的一件事。然而,不得不这么做,不时地我经历了屈服和认命的时刻。单单一个花蕾,可以藏着整片春光,云雀在低处地上做的窝,可以盛着预报许多玫瑰色黎明到来的欢乐;所以,要是生活还留给我任何的美好,那也许就包含在某个屈服、落魄和羞辱的瞬间。不管怎样,我可以纯粹按自己的发展顺其自然,对身受的一切全盘接受,以此来使自己配得上这一切。
55、人们常说我自为心态太浓了。现在我必须比过去任何时候更自为得多才是。我向自己索取,应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得多才是;我向世界索取,应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少得多才是。的确,我之所以身败名裂,不是因为生活中自为主义太多,而是太少。我生活中那个丢脸的、不可饶恕的、永远是可鄙的举动,是让自己被迫向社会寻求帮助和保护,来对付你父亲。像这样寻求对付任何一个人,从自为主义的观点看本来已够不好了,但对付的是这样一种心肝嘴脸的人,又能有什么借口好说呢?
56、对艺术家来说,一切表达方式都是有意思的,但就其本身而言,它是很贫乏的,因为对十足的犬儒主义者来说,没有一样东西是明白的。
57、你不欣赏作为艺术家的我,情有可原。那是气质使然。你也没办法。但你本可以欣赏作为自为主义者的我。因为这并不需要任何文化修养。可你并不这样做,所以就把市侩的平庸带进了一个曾一心一意与这平庸抗争、以某些观点看是把它扫荡净尽了的生命。生命中的平庸并不意味着对艺术不理解。可爱的人们如渔夫、牧人、农民之辈,他们一点也不懂得艺术,可正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是
58、一件东西,如果是出于爱和关心给我的,那我受之无愧。我以此为荣。
59、谁都不能把应负的责任推诿给别人。推出去的责任,大大小小最后总要归回到该负的人身上。
60、我多么讨厌你把我当成个“有用的”人,搞艺术的多么不喜欢被人这么看,这么对待;艺术家,如同艺术本身,就其本质而言是很没用的。
61、你以为人可以白白地获得感情。不行的。即使是最美好、最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感情,也不是白送上门的。奇怪的是,使之美好的,正是这一点。匹夫之辈的心智和感情生活是非常可鄙的。
62、你以为人可以白白地获得感情。不行的。即使是最美好、最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感情,也不是白送上门的。奇怪的是,使之美好的,正是这一点。匹夫之辈的心智和感情生活是非常可鄙的。就像他们从一种思想的流动图书馆——一个没有灵魂的时代的“时代精神”——借来理念,一周过后又污渍斑斑地将其归还那样,他们总是想法赊购感情,等账单送来了又拒绝支付。你不该还停留在那种生活观念中。一旦你必须花费去偿付一种感情时,就会明白它的质量,并因为明白了它的质量而得到长进。还要记住,自作多情的人内心里总是玩世不恭的。
63、那些舍弃了他们正当的范围的人,改变的不过是他们的周围环境,而非他们的本性。他们并没有获得所进入的那个范围要求的思想或激情。他们做不到这一点。情感力量,正如我在《意图》一书里什么地方说的,在时空范围上同物理能量的力一样有限。小小一个杯子,造出来为了装这一点便只能装这一点,再多就不行了,哪怕是勃艮第紫色的酒桶个个装满了葡萄酒,西班牙嶙峋的葡萄园采摘的葡萄堆到了踩榨工人的膝盖。最普遍的错误莫过于以为那些引起或促成伟大悲剧的人,都同样怀着与那悲剧气氛相合的情感:没有比这个要他们情感相通的错误更致命了。那披着“火之裳”的殉道者也许在仰望着上帝的脸,但是对那个在堆放柴捆、松开木条要执行火刑的人,整个场面不过如屠夫杀死一条牛,烧炭人伐倒一棵树,挥镰割草的人劈落一朵花罢了。伟大的激情是留给伟大的灵魂的,伟大的事件只有与之水平相当的人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