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襄的困惑
亦襄,是一名教师,一个来自异乡的中年女教师。已过不惑之年的她最近遇到了一件事令她很困惑。
亦襄所在的中学是当地堪称最有名的中学,是全县初中孩子向往的中学,也是亦襄背井离乡后继续她教育梦想的地方。
亦襄是外来客——说着与当地人不一样的普通话,周围没有她的兄弟姐妹、老师同学,除了家长、同事和学生,没有人知道有她的存在,她也不了解别人的历史和过往,她有的就是现在。
善良的亦襄对生活和人生想得很简单——只要上帝给植物以阳光、土壤、水分,在哪里都可以生根发芽;小苔米没有牡丹的娇艳,但也可以学着牡丹绽放;自己只要努力教学,在哪里都是梦工场。
亦襄每天早出晚归,和蔼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认真对待每一天的工作,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好学生的领路人,希望借给学生以太的翅膀助其飞翔。在她的观念里,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自己与人为善,与工作勤勉认真,总能得到大家的认可的。当然事实完全并非这样,此处还是省去一百万字,不然会让读者看得很累,还是接着来说说让亦襄困惑的事吧。
初三的下学期,考考考就真成了学校的法宝,几乎是每个周都会上演的电视连接剧,亦襄自然也是剧中的女教师。
上周末,休息中的亦襄无意中看到了群里的信息才知道,周一一大早就要开始模考(注:通迅,包括QQ和微信,在亦襄的学校发挥的作用可谓是淋漓尽致——无论大小事,都在里面通知,也只在里面通知,万一没及时看到就只能自己承担后果了)。
周一的清晨,天阴沉沉的,似乎夜晚耍赖皮似的不愿意退去,而白天又慵懒地还没有睡醒。亦襄和平时上班时间一样,在众人还在与周公拉拉扯扯不清之时,她已经洗漱完毕,抖擞抖擞精神,走向了学校。
上过早读,吃完早饭,稀饭估计都还停留在食管不远的地方,外面已经响起了提醒老师们取卷的哨声。亦襄赶紧随着人流一起取卷,走向五楼的考场。
“咦,怎么四楼处停留着那么多考生?”走到四楼的亦襄不禁纳闷。
“你们怎么不进考场,而是站到这里?”亦襄拉过一个学生问道。
“考场进不去,没钥匙!”
亦襄穿过人群走到五楼,果然,一把黄铜大锁像威严的将军牢牢把住了大门。和亦襄在同一个考场监考的老师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这是一个高大壮实的男老师N——他一只脚在本校,一只脚还在原校,是一个在原校拿工资的外借老师。
“派个跑得快的学生找负责部室管理的老师拿钥匙吧!流星同学,你腿长,你去吧!”亦襄毫不犹豫地吩咐。
很快,流星往回跑了,同学们自觉地为他让了道,只等他用手中的钥匙解大家的燃眉之急,但他却只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没……那个老师……没有钥匙。”
“那钥匙呢?”亦襄赶紧追问。
“说是……被班主任……拿去了,上周五……都已经拿走了。”
“我们班主任说他那里没有钥匙,我已经问过了。”身边一个女孩弱弱地说道,亦襄一看是班长。
“那也只能让班主任再找找,怕是他记忘了呢!这样,牛奔同学,你辛苦一下,跑去请班主任再找找吧。如果找到了,快去快回!”亦襄沉着冷静地指挥着,俨然一个淡定的指挥官。
“组长,请你通知下L老师,让他找下考场钥匙,现在学生都还进不去考场呀!”就在亦襄委派学生时,N老师当机立断把情况通报给了初三年级组长,因为组长是这场考试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而且他第一场恰好也没有考试任务。
站在对面的楼上,亦襄看到组长和牛奔同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L老师处……
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过去了……
“L老师找到了没?找到了就让学生尽快拿来!……”N老师再次给组长打电话催促。
“要不然,让组长打电话通知W校工赶快拿斧头砸开吧,时间不早了,不要再耽误了!”虽然为女流之辈,亦襄却是雷厉风行的作派,看看开考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钥匙还没有影儿,亦襄着急地向N老师提议。
N老师在电话中把这番话重复了一遍(注:校工,本是给建筑工地看场地的,当初这所中学建校就由他看管材料,只因勤劳务实,被原来W校长赏识。学校建好,施工队撤离时,W校长把W留下作了一名校工。因为W校长对W校工有知遇之恩,所以W校工工作很认真,成了学校的万金油。但后来换了校长,W校工又是学校校龄最长的人之一,一般人,至少像亦襄这样的老师是不可能直接派活的)。
很快,校工拿着一把坚实的斧头奔跑着向考场来。
“哐,哐,哐……”整个教学楼传出巨大的响声。学生们都围上去,随着“哐”的一声,调皮的男孩子也跟着“哟”一声。使的劲太大了,一会儿校工也累得举不起斧头。N老师接过校工手中的斧头,让“哐哐”的声音再度响起。
“来了,来了,钥匙来了!”走廊尽头,一个七八年级模样的孩子,高举着一把白色的钥匙奔跑着一路向前。
“停,停,有钥匙了,快用钥匙开!”平时一提起考试就头疼的孩子也想尽早进考场了。
“不行,锁孔已经变形,钥匙插不进去了!”试过之后,所有人都由希望变成了失望。
“N老师你接着砸,我去拿电锯!”果然姜是老的辣,W校工很快看出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当机立断去取电锯。
“哦,终于开了!”在电锯又工作了近三分钟之后,门终于被打开了,全场欢呼。
此时距离开考时间已经过去了25分钟。
亦襄坐在考场的正前方,看着紧张答题的孩子们——他们今天显得比平时都认真,这次进考场的风波让他们觉得,能静静地坐在考场里答题也是一种幸福呀,他们要争分夺秒把白白逝去的时间追回来。
“这次钥匙到底在谁那里?”亦襄听到走进考场的校长如是问。
“不知道。”亦襄是真不知道。
按惯例,班主任要提前取到钥匙,由班长提前开门进场候场。但既然班长说班主任没钥匙,而部室管理员又说上周五班主任已经取走钥匙,那钥匙的真实去向亦襄就不知道了。
“那最后又拿来的钥匙,是从哪里来的?”校长追问。
“我也不知道。”亦襄只能实话实说。只顾着想办法快打开门,还真没注意,送钥匙的学生是由谁派来的。当然,这也不是能乱猜的。
“这件事一定要追究责任!”校长气呼呼地留下这句话,走了。
学生们继续答题,亦襄和N老师继续监考。
还是在群里通知,叫亦襄们延长15分钟收卷,让下一场考试延长10分钟收卷,因为两场考试只留了20分钟的空档。
又一个周一到来,这是召开例会的日子,每周中午饭后立即开会,雷打不动。
首先发言的是校长:
“上次九年级考试时,因为一名学生拿到钥匙后丢了,但不敢说出真相,所以门打不开。这应该是班主任平时教育过重,导致学生不敢承担应承担的责任,是班主任的教育有问题。两名监考老师缺少应急机智,没有把进不去考场的应对措施提前想好,所以没有及时把考场门打开,致使六七十个孩子滞留在考场外多达25分钟之久,严重影响了学生们的考试情绪,这两个老师应该对此事办全责……”
后面的话,亦襄一句也不想听了。她实在是太困惑了!——
在考前,考试的总指挥、副总指挥等多达五六人之多,不需要提前做好进不去门的预案,像亦襄这类的小小监考者却需要做好各种预案,难道她比这一众领导都更需要有先见之明吗?
在考前,班主任是不是应该问问拿钥匙的同学,钥匙是否还在,毕竟去考试的全是他的学生呀。而且,既然取了钥匙,无论是班主任,还是学生,不就应该担起保证门正常打开的责任吗?为何事出之后,他们倒没有一点点的责任了?
部室管理人员其教学任务很轻,是拿着部室管理的薪水的,不是应该督促部室的正常打开吗?
学校的门将近百个,总务上难道都只配一把钥匙吗?难道不怕万一这唯一的钥匙丢吗?万一这一把钥匙丢了,就只能砸门了吗?在亦襄们四处想办法的时候,最后被送去的那把钥匙又在哪里高枕无忧呢?
亦襄很困惑,不过,细细一想,她茅塞顿开——她,是个外乡人;N老师,是半个外校人。
如此一想,被省去的一百万字的困惑,也都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