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父亲
题记:女儿说,今天是父亲节,祝福爸爸节日快乐!
走了,好久。回过,匆匆。
不知何时,我竟成了过客。小时候的天,那趟过的河,眼巴巴看着已经长成参天的小树苗,时间却在我记忆里停留。父亲,爸爸,爹,现在听见的只有女儿甜美声,却深深的让我想起远方的家,久别的老房子。今年,身体非常糟糕的父亲又回到他亲手盖的木屋,那是他年轻的本事,也是我们村仅存的木结构房子,这样的房子住着敞亮,透气。在多雨的南方不潮湿。父亲睡在他阔别几年的木床上,好像舒坦多了。
从来不生病的他在去年十月住进县人民医院,病危,四散的兄弟姐妹慌忙赶回。父亲一共养育了我们九子妹,中途夭折两个,我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两个弟弟。家庭兴旺,目前在父亲名下已经有近子孙四十人。因为城市的发展,农村那地产出的物质不够一家人活,许多人选择外出打工。最偏远的老家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年轻力壮的都出门,土地荒芜,留守儿童,老人赡养等问题也出现在老家人身上。大哥常年带着大嫂和两个初中毕业了孩子在祖国大东北或大西北打工,他从年轻时劳累到现在,也没有停歇过,这些年都落下一身病,三哥带着三嫂偶有和大哥汇合,也单干,只是家里留下三个未成年孩子,在上学也在看家。大姐在家排行老三,子女们成家后,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她也趁此机会去福建进厂,让姐夫一人照顾家里。最有出息,出门最早的是六弟,他是第一个在我们村盖起水泥平房的人,第一个买车的人,村里大大小小外出打工的都曾经跟随过他。自十二岁出门,闯荡江湖。据说他走的那个早上,父亲送他,他哭了一路,前途茫茫。先去成都我一个堂哥那里某事,后来拜了师傅,成了建筑模板大工。小学三年级水平的他至今还是干着建筑。别人说,如果他再有一点文化,成就肯定无人能及。五弟在十四岁左右一个人闯荡昆明,四五年间没有音信,父亲常在我们面前哭着说,肯定没有这个人了,咋就不回来呢!在我大学毕业后,到昆明去找他,一座大山深处,一个偏远山村,看到他,老天不负。没有一分钱的积攒,年轻只知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回家时,他抱着父亲大哭一场。从此在家结婚,已有可爱的一对女儿,还是要四处奔波。二哥,原本是家里读书最有出息的孩子,却因为当年家里缺少劳动力被父亲硬拉回家种地,二哥回家,在地里哭了三天,从此丧失了能走出大山的机会,那些和他一起读书的孩子如今都已经生活在城里。这成了他非常不愿意提及的事情,成了父亲心里最大的内疚。于是,二哥把读书的希望深深寄托在我身上,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如今,他是煤矿工人,养活一家人,五个子女,聪明且比他能读书,就是压力太大。
在医院里,看着从各处赶回来的子女,父亲心安很多。病情也渐渐好转,只是从此将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父亲年轻的时候是村里远近闻名的木工,从来不会帮家里做点事情,也没有学会,连做饭都是问题。在母亲去世后,他孤独一人,时常形单影只一人徘徊在他该起来的老房子周围,轮流和自己的儿子住。近几年他一直和三哥住,帮他看着家,喊一喊在家的孩子,这样他们出门也放心些。只是,父亲日渐衰老,满头银发,曾经的梦想混合在夕阳中,身边伴一壶老酒,遇几位知己,最后必须酩酊大醉,方才罢休。这样的日子,孤独、孤单,想念远去的人,期盼远方的人,于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在大风大雨中,摔倒在房间里。凄风苦雨中尝尽了喊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拉到医院里,被诊断为中风,至此,他的儿女才有后悔的时候。
父亲病倒后,特别想回到老房子,回到他生活了几十年的木房子里。二哥一家这几年照顾着这座非常重要的爸爸的遗产。虽然有点简陋,周围十里再找不到这样不用一颗钉子,不用一块石头盖起来的老屋。当年是父亲一人一板一斧,凭借自己出色的木匠技术,各种榫头结合非常到位,四列三间,硕大堂屋,木板装饰的墙壁,用粑毛草盖的老屋在风雨中屹立二十年不倒。后来二哥把它换成了瓦盖的。地面也用水泥铺好,老屋焕发新机。
父亲再次回到老屋,意识不是很清楚,但他仍然记得那张熟悉的床,躺在那里,接受外出儿女回家找他聊聊。以前,回家的时候,父亲在哪里,我也就跟着去哪里,老屋成了过客。现在,父亲在老屋,有他,老屋才算有了主人。进屋和父亲打个招呼,他脸上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用力从床上坐起,听不清他说什么,不过一切都还熟悉。扶着他走到院里,阳光洒下来,看看天,父亲脸上又是笑意连连。夕阳下的父亲,目光那样苍远,深情那样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