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龙殒命记

                昆山龙殒命记

        话说西北陇南天水古镇陇下农庄有一刘姓人家,世袭农耕,面土扬锄,执鞭牧牲,算是本份实诚人家。壬戌年刘家诞下一男,圆头大脸,虽不甚啼哭,然好动异常。刘氏人家皆以男种传宗为上,喜悦之余,思忖给顽儿取个好名,刘家苦于文墨苍白,见识草根。族人曰:镇东有一先生,半文半道,颇有见地,寻风水摘祥时取吉名者不计其数,何不寻先生讨个吉名,保儿成长,出人头地,以光宗耀祖。刘氏回屋细商,甚感族人启划,择日赶镇上求先生掐算一番。

        不过几日,刘氏起早,备薄礼、顽儿时辰八字,直奔镇东道吹楼明先生处,刘氏恭奉小礼于先生道馆,先生听罢生辰,先是面有惊色,然旋即闭目嚅嚅口语一番,半晌睁眼晃头,煞是一本正经,曰:“天水者,龙之城也,然尔公子嫌城池肤浅,将弃天水而志游四海。”遂取大名水龙,先生再三叮嘱,“龙虽贵猛,则宜伏水静养,不宜喧腾闹奔,如若逆天意而横空扑腾,恐将坏了自身,轻者伤残,重则休命唉。”农人虽忧,然无奈纠治则个。 至公子幼年,亦同邻人稚童一并送乡学,然水龙喜武厌文,屡试不第,且无端常殴儒弱,皆受众学子长者恶咒,先生见公子唯有避其锋刃,安敢教化,公子遂辍读。且居乡里随父耕农,然公子贵养成惯,农事不经,恒苦不堪,或瞠怒于父母,或踢脚于邻堂。公子自谓:“吾乃水之龙也,志在四海,岂可困于故里阡陌”,“鱼跃农门堪为龙也”。渐有离乡闯荡之心。 年至千禧,闻京城奥运,四夷来朝,盛世景象播于九州,公子心仪往之。遂孤身闯至大京城中,然京城池深浪汹,显赫威龙猛虎者众也,岂为浅水盲流所安,公子饥渴无着,遂思行些许鸡鸣狗盗之事,不料,京衙仵作精厉,不日即拿公子问罪,公子逃遁无门,只得举手受缚,首尝牢狱之苦。

      转眼秋至,年狱届满,公子出牢而见天日,然前途营生依旧无着。公子度,吾乃云游龙者,何困于此大京叫屈,“此地不留君,自有留君处”。故一路南下,寻得江南一城谓之昆山,景致美奂,商贾云集,尤以台岛厂商远道来聚,街市名媛招摇熙攘,坐地营生甚是好讨。遂居留城中,将浑身肉团自肚脐以上纹之众多蛇虫海猛怪像,打造一副威武彪悍之体形。不日又混于江湖,以纹身龙之绰号,小霸一方,明打暗赊,无巧不为。全然视法绳于不顾,进而城中连连犯事,时关时放,昆山仵作无人不识。

      公子几进几出犯事,本为不堪启齿之污,然公子每进每出,练就增皮厚脸本事,出狱后挂起“龙哥典当”商号,名为典当,实为融资、催讨、放贷营生。时年,商家钱账相互拖欠者甚众,虽诉之衙门,然判执追返者廖廖无几,赊欠懒账,或逃匿不出者无可计数,龙掌柜遂行民间债务催讨营生,追得欠债则分四成、五成、六成不等,全凭龙掌柜定夺,经年已获利颇丰。久之,公子龙威大赫,围之前后使唤者甚众,债人或阿谀奉承者常以酒肉美眉侍之,龙哥大喜,常持大刀行走昆城街当闹巷,不分昼夜,厢歌混日,酒肉洗肠,香女侍寝,乐不思陇。

      戊戌年,逢公子本命,又值农历七月,凶。庚申夜,公子与狐朋歌姬入昆城临江楼豪饮,欢未尽兴,遂携香女追男驰宝马以夜游。然鬼使神差,宝马不识正道,盲入劳人行道,此时正值劳苦人骑驴赶脚回家之时,行道内驴车相拥,龙公子龙掌柜坐于驾内,驾马夫虽频频扬鞭鸣笛,见路人如蠢驴驼鸭,不知让道,便伸头叫骂骑驴者,不料驴主受惊且与之论理,驴主曰“汝驭宝马当驶车道,何故移至驴行小道,汝不守公规,吾尚未责口,反倒汝来训吾,何来之理?”公子怒吼“此乃吾领地,吾行东闯西,皆由吾意,汝安敢无礼?”此骑驴者也是倔造,停下驴子,竟与公子唾沫。路人细看,此驴主虽为一劳作打扮,然个挺腿长,上身袭一挂白衣,在夜色下恰如阴槽使者无常将军,故有胆与公子论起理来,并阻其右。公子大怒,命狐朋下马责之,无果,公子大怒,取随身大刀跳下宝马举刀便向驴主砍去。驴主未曾见识如此刀锋夺命而来,情势不容细想,便弃驴而逃,然公子怒火中烧,“汝乃一介匹夫,安敢与吾辩白?”一路威骂,一路追杀,驴主东闪西避,抱头遁避。然公子使足解数,锋刀出处,已几伤驴主肩臂,鲜血迅即染红白衣。不料,公子追杀正酣之时,朴刀失手滑出半丈之远,驴主见之,与公子争相奔于夺捡落刀。此白衣驴主为劳作之人,身材瘦健,腿脚却非凡灵活,虽不及公子威壮,然命在旦夕,唯有夺刀在手,方可度过此劫。说时迟,那时快,瘦个驴主果然夺得公子失手朴刀,然公子已扑至身边,白衣驴主无暇他顾,毅然举刀刺向公子。公子平素惯以砍人,未曾遇到被砍之人敢举刀砍之,故而马失前蹄、船翻阴沟,连连反被白衣驴主刺中。俗语“不要命的遇上不要命的,唯逃上策也”。公子惧,遁之,然杀红眼的驴主追之不舍,公子急返宝马厢车,欲再取兵器迎战驴主,却不料驴主赶至,再起数刀,直取公子性命。公子威风之时,风光无限,狐朋狗友前呼后拥,此战激时,情势险象环生,狐友纵有千般追崇,亦无胆帮衬公子斗走驴主, 公子卧地休命之前,翻白眼皮,喃喃吐恨:“吾栽也,汝为吾友,怎不帮吾敌之”。公子滚地哀鸣,腹有流肠,刺青尚裂,如鬼面吐舌。公子忆先生道人之言,悲呼:“吾命休也,道人误吾”。倾刻,魂飘昆城,卒。时三十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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