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诗人,院子里种了芭蕉树,遇风来就发出沙沙声音,而下雨时雨滴敲打芭蕉叶面,滴滴答答地响。诗人觉得声音吵得人不能静心入梦,就挥笔写下: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他的妻子提笔对下:
——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诗人种芭蕉的时候心里无限欢欣,憧憬着芭蕉可以带来阴凉、绿意盎然,还有成熟时节的硕果累累。人心是世界上最会反复的东西。昨日那般想,今日如此想,明日可能又不知怎么想了。
在纷繁的岁月长河中,苛求我们总是清醒自知,也未免太矫枉过正。只是有多少人会懂得自省,为自己种下的因而坦然承受所结出的果。
小区门口前段时间新开了一家广东口味的早餐店。鲜美的汤汁,新鲜而荤素搭配的一份营养早餐,让人觉得很能接受的价格,让小店一开张就顾客盈门,生意兴隆。
店里一开始品种比较单一,店员就是夫妻两个,一个负责汆烫,一个负责荤素鲜汤。虽然刚开始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但万事开头难,能有这样的人流量已经是非常成功的开始了。
男店主看起来温和敦厚,呼唤客人也是轻松愉悦的腔调,脸上很容易泛出让人觉得憨厚的笑容。女店主则脸上总是一副淡淡的神情,无喜无忧,无悲无怒的样子。
后来听说他们原本是在广东某城市打工的,现在不想继续打工了,就回来这边自己创业。想来这也是诸多打工者的梦想,自己创业,可以生活又可以不用受制于人。
偶尔看到过他们的小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一副机灵好奇的模样。早餐高峰时段时,他在逼仄的“厨房”区域左看右看,时不时挡住父亲忙碌转动的身形,于是引来父亲的一番呵斥。
对于这一家三口来说,因为凭自己的努力去达成了自己追求的生活方式,这样的生活看起来是他们所满足和感觉幸福的。并且店子只经营早餐,一天里面只是早上的时间在工作,近中午后就是休息的时间了,这样的生活无疑是让人觉得悠闲而美好的,毕竟不需要一天到晚的劳作和匆忙。
日复一日,最近发现早餐的品种渐渐增多了,多了本地其他的早餐品种和饺子等,门口也另设了油炸类的早点搭配。有一次排队等待的时候,听到男店主和一名女顾客的对话,男店主自豪而信心满满地说因为经营执照还没办下来,不然早就开起网上外卖生意了。
看到短期内生意就能做的如此风生水起,我也禁不住佩服起他们。夫妻之间最好的扶持,莫过于如此地共同进退、一起前行了。
然而,今天早上,我却忽然看到了另一番的景象,让我有些愕然而又喟叹。
早上早餐的高峰时段,排队的人依旧很多,我进去准备告知点餐品种时,女店主却匆忙走了出去,于是只好静等。男店主依旧显得分身乏术的忙碌,在一个个准备前面顾客的点餐,钱都是顾客自己把钱放进篮子里,自助找零。过了一会,女店主还没回来,而我后面又陆续来了几个人。正在我安心等待的时候,男店主突然暴躁地开口:“这什么人,活一点不会干,干脆都不干了。”说话的同时一边迅速转身走过来气怒交加的把一袋速冻饺子甩到了锅里,有两个掉到地上桌上他也没管。
我忽然有点发愣,然后观察到他确实好像忙得完全没有一秒钟的空余,依旧和前段时间一样手忙脚乱一般,但是情绪却陷在了一种极度焦躁和愤怒之中,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准备食材的手和劳作的动作也都充满了不耐。
此时女店主匆忙从店外终于走了进来,男店主一看到她,就开始用家乡话不停地骂,我听不懂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女店主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不时回敬丈夫一句。此时等待饺子的一个顾客又在不停地催促说要打包去赶车,男店主就更是一边烦躁地忙碌,一边不解恨地说两句,女店主倒是有点出乎我意料,并没有特别激烈的情绪,而是也在忙碌快速地汆烫着食材、忙碌着她负责的工作。
我无言地看着,心里不得不感慨生活的面貌是如此的善变。才多长的时间,夫妻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状态,那么往后呢?
确实,他们的早餐做法和工序要比别人的复杂一些,所以在速度上可能就无法追求到不让顾客排队的状态。然而,若是他们善于总结和改进,或者暂时不要那么快就推出这么多品种,等做的更顺手更加游刃有余的时候再来扩大经营范围,相信他们的忙碌状态会感觉舒缓很多,不至于到达如此激烈和恨不得马上就罢手不干一样的情形。比如说葱花香菜配料,这个完全可以由着顾客自己添加,而不用一个个询问或者出现有的说不要他却下了;又比如说猪肝,有的不要猪肝,有的要猪肝,他也可以分成两个锅,一个下有猪肝的,一个不要,如此也不至于一个要一个又不要,他自己在转来转去之间就常常搞混了......
过快的增长,有时候也是一种阻碍,本来是美好的愿景,也被应付不来的疲累所打击,从而影响了自己的初衷。
一切的选择都只是当时的选择,做出选择和决定的那一刻,不会也不能预料到当时的坚定,也许成为了日后后悔的理由。
生活中“种了芭蕉,又怨芭蕉”的实例比比皆是,友情如是,爱情如是,婚姻如是,人生或许也如是。
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在“种了芭蕉又怨芭蕉”的反复情绪里挣扎、沉浮,却从来没能清楚看到一切因果轮回,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心念转变。
当一件事情或一个事物让人觉得对自己是有利的、有用的,人就觉得它好,无限喜爱。而一旦事物不再具有优势,或者让人觉得不再具有初始的吸引力和开心感受,就容易产生失望、厌烦的感觉,于是渐渐不满、埋怨,或者讨厌。
穷我们一生,都可能走不出这种“种了芭蕉,又怨芭蕉”的反复,只是我们如果能多一份内心的淡然,哪怕是进展和结果脱离了自己原来的期望或想象,但是我们如能让自己从另一个角度去发现事物的美好点,相信可以让自己更多一份坦然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