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内在的精神,就是古代文化继承者的大眼光,不能谨守于一些小细节不放,否则就只能是“匹夫匹妇”、“小人”:
孔子说到管仲时,赞赏了管仲的远见,批评召忽见识短浅:“难道就像普通人那样守住小信用吗?在小沟中自杀也没人了解。”
说到士人,批评了只看到眼前的人:“说了就一定做到,做了就一定要得到结果,这样的人就像石头一样,不问是非,固执己见,就是个小人啊!”
对此,孟子总结得好:“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义”,即是“宜”,做人做事要合适、合时、合理,眼光要放得长远,才能知道现在自己坚持的是否“合适、合时、合理”。宋明理学有个“口号”很振奋人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理学家们所作的,也正体现了这句口号,他们的继承并不复古,从曾经流行的魏晋玄学和当时正在流行的佛家中,汲取有益于儒家发展的元素,说心、说理、说良知,去人欲、去避世、去玄幻,形成“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两个互补的学派,被称为“新儒家”,从而使儒家在宋代又开始重新焕发风采。这才是继承,更是发展,可以说,已经在理论上与道家和佛家相抗衡。
而当代儒家面临的社会变革,比之于宋明理学更为巨大而严峻,随着西方文化的进入,人们的思想和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说儒释道三家都还有共通之处,而儒家和西方文化却是一个向内、一个向外,几乎背道而驰。说到融合,实在是艰难。
尽管如此,“当代新儒家”仍在不断努力,尽可能地在儒学和西方哲学、西方文化、基督教之间寻找共通点,或者说,使儒家思想具有西方的元素。但,事实证明,这个努力还是没有成功,西方的还是西方的,儒学的还是儒学的,仍然泾渭分明。
这样的“融合”有些“赶时髦”的味道,也有些“执”于“融合”这一观念。实际上,对于“融合”的态度,应该如孔子所说的“无可无不可”:
孔子在论节行超逸、遁世隐居的“逸民”时,曾说伯夷叔齐是“不降低自己的志向,不辱没自己的身份”。
说柳下惠、少连是:“降低了自己的志向,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但他们言语合乎法度,行为合乎思虑。他们不过如此罢了”。
又说虞仲、夷逸是:“避世隐居,放肆直言,修身合乎清高,弃官合乎权变”。
最后说到自己:“我则跟这些人都不同,没有什么是非这样不可的,也没有什么是非不这样不可的。”
孔子的“无可无不可”,则是不执著于一个观念,应该随着事情、时机、时代的不同而不同。
回到我们这个时代,儒学与西方文化的“融合”,不是想出来的,也不是附着于西方哲学,或西方哲学附着于儒学就能达到的,而必须是两者自然而然地融合,是有“融合”需求之时,这个时机,就目前看尚未到来。
而先知先觉者,自然也可以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审视儒学,从自身的合理思想去看待儒家观点,从社会的变化去了解儒学的生命力所在。
归根结底,先从心里做个儒生,然后再说继承,更说发展。至于外在礼仪和形象,不必执着。
(向雄读《论语》之七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