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无虑的童年”
在那条每天经过的走廊里,离办公室还有2米,这么一个短语兀地blingbling刺眼地降落在了方夕的脑子里,步伐并没有慢下来,思绪却沿着一环一环杂乱相扣的圈圈飞上这座写字楼的顶楼。
“怎么有这么多人都说自己有过”
到底是人类选择集体失忆了忘记了曾经所有你无比忧愁的那些时刻,比如你出去玩的时候又丢了家里的所有钥匙,然后信誓旦旦带你妈去你以为你丢钥匙的泥坑找了一下午没找到,最终你妈借了隔壁的梯子翻到后院进了屋终于打开大门看到你现在门口的时刻。还是因为风吹走了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又轻描淡写了你忧虑过的痕迹,再想想而今的困境从前的囧刻全都不是事,所以过去才看起来或者应当是无忧无虑的。
方夕就没有这样的时刻,从来不觉得自己拥有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少年,青年。如今正值青年。
方夕,我的朋友这种存在的活化石。年龄谎称18实际已经超期了10个年头的姑娘,在这座四面都是灰蓝色玻璃被人称做写字楼的一个小小格子间里做一枚小小的螺丝钉,还是一颗刚换上的旧螺丝钉。没错,她是这个格子间年龄最大的新人,除了老板和顶头上司,其余的人年龄上都要叫她姐姐,其实也没人这样叫过。不是因为她小巧的身材,只是一个至今毫无业绩无建树的人实在没办法胜任姐姐这个称谓。
时间戴着翅膀的时候飞的其实挺快,可能在黑洞的缝隙里找到了一条无人的通道,便卯足了劲振臂一挥,扑腾过后,终于飞出了隧道。这一天,敲着键盘,精通摩斯码也无法译出她的想法,总算是结束了。
提起今年,方夕总说可能她又是在历劫。
三月下扬州时她还是个衣食无忧,无牵无挂的人。潇洒的要上天。还在扬州城的奶茶店写小纸条留春的微信号结果被发现。
五月又一个人来杭州跟个老大爷似得一个人遛长长的白堤断桥拍游客照。
结果七月份出于好奇来西城第一次相亲,跌进了大坑。现在还没爬出来。
九月方夕因为七月的坑辞了苏城的稳定工作,来了西城这个格子间做一个都不知道自己卖的什么的销售。
这是一个关于爱情关于眼光的坑。方夕在一向的反应迟钝和慢热的夹缝里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了。
“简直俗不可耐”我这么对方夕讲“这年头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都是看脸。”
“可是他并不帅”没有一双深情或忧郁眼睛,不是立体的五官,没有张艺兴甜甜的酒窝,丢在人群里并不显眼。这是真实的评价。“可他就像银古走到了人间,来到我身边”方夕的眼睛里闪着花痴的小星星,并不罕见。
“疯了,银古不是个动漫人物吗,一只眼睛,白头发,叼着烟的那个?”翻白眼是我这种时刻唯一会有的表情。
“他两只眼睛都在,头发黑色的,不抽烟。”方夕解释道。
“跟长相没有关系。这种感觉就像无论他装扮成什么样子来到我身边,只要靠近我让我看一眼,就能把所有外化的东西抽离认出他就是银古。”方夕有时候理性的不是人,这件事,却感性地不要命,偏执的要把身上所有爱的浪漫的细胞都聚集来保卫这个她认为是银古的男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方夕找的工作,租的房子通通以银古为圆点的1公里范围内。他们也成功见了面,互道情愫。看起来一切顺风顺水,就要牵手走向未来的时刻,方夕自己把鞋带绑在一起,往旁边沟里迈了一步,果不其然跌了进去,脸着地,一个人。她的银古没打算拉她一把,径直走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暧昧的夜晚,银古的生日,方夕的房间里。银古坐在沙发的时候,方夕找借口出去,回来时一把关了房间的灯,端着插着蜡烛小蛋糕走向她此时最爱的银古。Happy birthday虽然没有唱出来,可俗套的剧情应该ノ种在每个人的心里,连旁边站着的鬼都能心里哼起来。刚踏了两步,唯一的那根蜡烛熄灭了。不祥的预感升起,方夕太熟知这种从小到大的预判,因为大多事都是往坏的方向发展,对于方夕。还好打火机在手里,尴尬的时刻还是可以抢救过来,化险为夷。这小小的插曲果然并无伤大雅,这暧昧有些浓的化不开了,氤氲在整个房间里。方夕的理智在关键时刻总能把她拉回到现实里,她还是坚持开了灯。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终于回到了各自的位子。因为方夕的心里有些疑问,所以不合时宜但也要一探究竟。方夕不肯向我透露那次关联的谈话,可结果是发现她的银古早于她找到了自己的淡幽,她是路边那多可有可无不应该出现的诱惑人的小野花。结果这层纱捅破,一拍两散,毫无瓜葛。
方夕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只是心里被人挖掉了一大块,自己抢都抢不回来。索性空着吹吹十一月的西北风。
人生所有艰难的时刻,都是靠一口仙气吊着自己硬撑过去的。大多数人都如此。迈过这个坎你才会碰到下一个坎,不然全都挂在一个坎,其他坎多寂寞。“那就这样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生活一定要对我下手我躲也是躲不过的。”方夕只好一边寄情山水出去散心,一边转移注意力学吉他看小说泡功夫茶。
我真的无比讶异方夕的生活哲学。随遇而安,随意放弃,总是一时兴起,从不坚持。
12月19号,又是糟糕的一天,从医院走出来,方夕决定回去上班。可惜公交要转车,还要走路去找第二辆车的公交站牌。这次失恋方夕的新技能是认地图,下车后沿车前进的方向直走,然后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再过马路到对面。拐弯之前,方夕抬头瞥见章鱼心心念念唠叨了好久的厝内小眷村,立马拍照发过去馋死他。再往前走,居然是鲍师傅。还记得第一次在苏城排了半小时的队才买到。这会一个人都没有。果断下手。喜气洋洋拎着战果,方夕才想起来还要赶路。终于到了马路对面,驻足时忽然瞥见那个好几次经过后面好多次都错过从未看清但刻在心里的广告牌。“从中国出发,向世界流亡,千山万水,天涯海角,一直流亡到祖国,故乡”。身在异乡总是在流浪的方夕,看到开头便就全身的细胞都热烈应援式地强行共鸣。原来是这里,原来是它。终于看清了也找到位置了。“如果上一刻在医院决定放弃人生,放弃生命,那拐角处,拐角后就不会有方夕,也就不会有这欢喜和惊喜”。“任何时刻都不要放弃呢,方夕”她对自己说,不期待意味着既可能是坏的也可能是好的。
关于银古,方夕还不死心。
圣诞节要到了,方夕看着手机发呆,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打来,已经一个月了,银古主动失联了。但她还是想给他准备新年礼物。送什么好呢,因为不知道喜好-他们不过也就见过几面,除了样貌,其余她也都不了解-实在很难选。偶然看到一本有意思的单向历,毫不起眼,但可以活在银古的房间,一起度过下一年的每一天,方夕决定就送这个。这件事还得伪装成银古中了一个从天而落的无聊抽奖活动来进行,方夕谨慎地交代卖家处理好寄件信息,用系统发虚假的中奖短信“亲爱的*先生,恭喜您获得本店2018年幸运顾客抽奖一等奖,奖品为一本台历,不日送达。祝您长生不老,洪福齐天。”这句话方夕反复琢磨,还是决定插入些自己的信号,最后的祝福语其实是歌手太一在“笑”里面对歌迷的祝福。反正整件事都是假的,细想是可以看穿的,只要银古继续漫不经心一点,这本日历就可以成功驻扎他的房间,完成方夕送礼的心愿。她并不期待回馈,很小时候一样,很多年方夕都保持着给身边朋友送礼的习惯。单纯地表示喜欢。方夕的内心此刻高尚地像一朵白莲花:不管他做什么选择,我都一如既往地热爱他。让他知道无论身处何境,都有人纯粹喜欢并且关心他是否过得好,应该也可以成为一点安慰。
“也许人家根本不需要你这点安慰呢,傻瓜”在爱里一头扎进去的并不少见,方夕还是落入了世俗的圈套,拽都拽不出来。
可事情总得有个结局。
银古与方夕的故事结局在一年后,青芝坞的小酒吧里。
“还是那么喜欢这个地方呢”这是银古。
“嗯”方夕笑吟吟点着头。
“你呢?”方夕问。
“你喜欢就好”。银古一脸笑嘻嘻。
突然,银古拉过方夕的手,套上了一个亮闪闪的圆圈,方夕红了眼眶“你想好了吗,给你三分钟,你还可以反悔。”到说着她把手收回去藏在了背后。
灯光昏暗,却极其温柔。一切沉醉在银古此刻的眼波里“绝无可能。”说过一把揽过方夕在怀里。
“那本日历说今天宜求婚呢”这是银古的声音。
方夕,年十八,这一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当真不容易。终于朋友和家人松了一口气。
“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找到你的银古。希望这一天,很快就到来。”这是方夕对我的祝福。
这是关于年十八的方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