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暑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学校老师们已经在为假期的国外交流忙碌起来,做出行准备。我却收到不远万里汤姆李的噩耗,他最终没有等到夏天与我再次重逢的机会,便抛弃所有爱他的,和他所爱,去了我奶奶的世界。
当班主任王老师把我带入校长室,映入眼帘的是校长和各位老师们脸上布满的阴霾。教导主任郑重其事地递给我一封未拆封的国外来信,让我误以为是在国外工作的爸爸写给我的。
可爸爸明明知道年仅五岁的我并不认识几个字,工作繁忙的他也不会用如此耐心的方式,与国内的女儿沟通。有什么急事或要紧事打一个国际长途就能解决,难道爸爸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导致无法说话?
看到那封信我心里有一丝莫名的难受和担心涌上喉头。当着校长、教导主任和几位老师的面打开信,满页的英文单词瞬间打消我的顾虑,虽然没看懂信的内容,但这不是爸爸的信,信末尾的署名是“汤姆李”,我唯一能认出的就是他的签名。
方老师温柔和蔼的脸适时地出现在我面前,她拿起信纸一句一句耐心地翻译给我听,信是汤姆在弥留之际拜托母亲代写的:
“亲爱的安详,你好。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给好朋友写信,也是最后一次。你知道我也不会写几个单词所以我躺在病床上说,母亲代劳。
谢谢你在我熟睡的日子,不远万里来看我。我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是我每天都能听到你陪我说话,给我讲故事的声音。你知道我有多么地高兴,我恨不得立刻睁开眼睛拥抱你。可是不争气的我拼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有在那两个月苏醒。
我好恨我自己,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喜欢的好朋友却要生病。今天早晨我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可是没有一点点力气移动我的身体,我知道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再也不会回来。
安详,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是我此生最好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心中的美人鱼。我多么希望能快快好起来,飞到你身边和你一起游戏,一起上学,一起长大。甚至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变成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来到你身边永远陪伴你、保护你。
可是我现在无法完成心愿了,我好难过。原来我并不是那个能够给你幸福快乐的王子,我才是那条即将化成泡沫的美人鱼。
安详,和你说了这么多话我感到好累好累,眼皮不停地打架。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请你答应我最后的请求,请你不要忘记我曾经在你生命中出现过。
想保护你的王子:汤姆李。3月5日”
听方老师读到此处我已经泣不成声,原来汤姆早在今年三月就离开人世去了天堂,我收到这封信他已经离开我们三个多月,这是我第二次面对死亡的噩耗。第一次是奶奶,那时候我太小并没有难过的感觉,而两年后的今天是汤姆李,我的心在颤抖,蔓延出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
方老师红着眼睛把信纸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放入我手中。她张开双臂搂住我小小的身体,轻轻地拍打、抚摸我颤动的背脊。
安静地办公室飘荡着一阵阵大人们的叹息,教导主任递给我一张纸巾并对着方老师摆手示意,方老师点点头一把抱起我走出了校长室。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沉沉睡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读课时间,宿舍里空荡荡的,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床头柜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份三明治、一杯酸奶和汤姆的信,一丝暖意在心间缓缓萦绕。
我知道这一定是杜淳去食堂帮我拿的早餐,看我昨天哭得那么伤心,他吓得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他默默地帮我端茶倒水,默默地帮我盖好被子,默默地看着我熟睡……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不能再失去杜淳,我要好好珍惜在这个牢笼里得之不易的友情。
我把信夹入汤姆送给我的童话书《海的女儿》里,并小心翼翼地放入衣柜深处。心里轻轻念叨着与汤姆做最后的告别:汤姆,你放心!你不会变成泡沫消失的,你永远永远活在我心里。
宿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入门里张望。他有着和汤姆李一样的乌黑卷毛,直挺挺的鼻子,就连那双像大海一般深蓝色的眼睛都和汤姆李一模一样。
我拼命地揉揉眼睛,想着自己一定是伤心过渡看花了,死去的汤姆李怎么可能突然间复活?
蓝眼睛兴奋地走到我跟前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用蹩脚的中文对我说:“你好,安详。我叫汤姆李!”
我不知自己是吓傻了,还是高兴坏了?像木头桩子一般直挺挺地僵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